香菱说,她们乡下有端午“立鸡子”的习俗。端午那日,正午十二点时阳刚正气汇集,平日不易竖立的鸡子,在此时便可直竖在地上。

史如意不信邪,和香菱打赌,说不用等到端午,这鸡子便能竖起来。

鸡子壳上染了不同的色,将香菜叶盖在鸡子上,和回回葱皮的水一起煮,能形成天然的花纹。这是紫烟教她们的,说从前端午赶集时,看婆子卖过这样的小玩意。

“什麽?!二少爷回府了”

史如意正蹲在桌子边,小心翼翼地和香菱比竖鸡子,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着鸡子颤颤巍巍地晃了两下,立定了,史如意正要松开手指,就听到大厨房外传来让人惊悚的一句。

她手一抖,鸡子顿时歪倒在桌上,连带着碰倒了香菱的杰作。

香菱立刻捏起自个儿的鸡子,睁大眼跳起来,怒道:“如意!你故意的!”

史如意顾不上听香菱的抱怨,转头望去,来人却是太太曾氏身边的大丫环珠云。

从前,曾氏屋里统共两个近身伺候的大丫环,珠月虽和林随林管事成亲了,搬出了下人院,仍每日伺候曾氏梳头。

珠云自个儿不愿意嫁人,说要一直陪着曾氏,这在官宦人家也不罕见,丫环熬成婆,操劳了一辈子,府里会负责给她们养老。

如今李嬷嬷年纪大了,曾氏又提了几个小丫环上来,让珠云教规矩。太太曾氏身边一应大小事宜,都是交由珠云在管。

温妈妈微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担忧地扫了史如意一眼,这才转头对珠云道:“晓得了,那晚膳我还是让如意做了送去二少爷也在屋里和太太一起用麽?”

珠云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还不知呢,二少爷一回府,就到书房找老爷去了无论如何,温妈妈你们先预备下吧。”

她还要赶去二少爷院里安排事情,云佑突然回府,被褥床罩都要重新整理。

史如意侧耳听完,也没心思和香菱继续比这竖鸡子了,举白旗认输,立刻起身忙活起来。

原想着二少爷不在府里,她和娘亲出府,也能免去离别前的尴尬。如今云佑这一回来说不清心头是什麽滋味,似是庆幸,又有点别扭的想逃避。

香菱赢了比赛,很是得意,半蹲下身子,给史如意烧火。

今个儿早晨,紫烟提了两条新鲜黄鱼来,比巴掌略大些。大黄鱼鱼肥肉厚,但略嫌粗老,小黄鱼肉嫩味鲜,但刺稍多。

这等不大不小的,吃起来最是受用。

黄鱼剖开肚子洗净,在鱼身两侧上波浪花刀,入锅加酒,煎至两面金黄。

再倒清水,加入雪菜、盐和嫩绿的葱段,用旺火烧沸,滴几滴牛乳进瓦罐,能使鱼肉鲜嫩,香味更浓。

史如意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碟子芥兰炒墨鱼,一碟子白灼虾,一碟子酿冬菇炖,配几样开胃的小菜。

等到那道雪菜黄鱼羹最后端上来,史如意自个儿也沉默了:一桌子的海味,都是云佑的最爱

虽然云佑到书院念书,几年不做了,她也是记得牢。

珠云来大厨房拿饭的时候,史如意磨蹭一会,还是往食盒中又加了两盏自个儿做的槐花饮子,小声道:“天热,这槐花饮子是凉物。若二少主子们要用,珠云姐姐还是提醒一句,等吃了饭再用不迟。”

珠云把食盒提回去摆桌,太太曾氏正遣小丫头去唤二少爷来用膳。

片刻之后,云佑一个人来了,曾氏凝眉,问他道:“佑哥儿,你爹呢?”

云佑眼下还有些淡淡的青色,想是在路上奔波半月,很是劳累,这两年笋竹似的往上拔高,人又显得清俊了些,坐下时脊背依然笔直。

开口时声音微哑,似乎是先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