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曜院内, 一片狼藉。

沈怅雪推开已经摇摇欲坠的院门。他刚一碰,院门就吱呀一声,往后一倒,砸在了地面上。

沈怅雪沉默片刻,抬脚迈过门槛, 走进院里。

院里已经血流满地, 连门边血没淌到的地方,都已是一片黑褐色, 那是有?血流过而又干了的痕迹。

院边种下的竹子皆已经断了,七零八碎地落在血泊里, 唯剩下几段竹根还?插在土里。

院子里的有?形之物,断的断伤的伤,那块石桌子已经四分五裂。

漆黑的魔气已经有?了形态,从房舍里炊烟似的悠悠飘出来。

沈怅雪往里走去。

一入门中,他就见有?一漆黑的人影跪在屋中房中虽然同?样一片漆黑,但幸而这?间屋舍通往后院的门已被砍废了。

皎洁明亮的月光从那处洒进来,让沈怅雪能将屋中的景象看得清楚。

他看见有?个人跪在过堂里。

那像个折腰的乞丐。他伏在地上,两腿跪着,上身趴伏,弓着后背。

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他不停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直不起身来。

他凄厉地惨叫着,身体颤抖,手用力地摁在地面上。

那人影漆黑。

沈怅雪再走近几步,便看清了果不其然,漆黑的并不是那人本身。

他已经浑身裹满魔气。漆黑的魔气将他重重裹住,让他在月光底下像个匍匐的怪物。

走近了,沈怅雪又听见旁边的屋里传出了哽咽抽泣声,那声音恐惧极了。

沈怅雪听出是窦娴了。他并不理会,直直走到那被魔气包裹的人跟前。

他将听悲剑拔刀出鞘。

一剑落下,此?人身上的魔气烟消云散。

此?人口中惨叫一顿,僵着身子沉默片刻,身子一歪,咚地侧倒在地上。

这?正是耿明机。

耿明机的面色更吓人了。他本就消瘦的身子此?刻更是没了人样,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成?了两片干裂的白纸。

他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连嘴里都丝丝往外呼出着漆黑的魔气。

他两眼麻木,已经毫无神采,胸口剧烈起伏着。

耿明机眯起眼,声音沙哑难听:“谁……”

“我。”

他这?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模样,沈怅雪下意识地蹲了下去,想要跪下。

一只?腿都贴到了地上,他又忽然想起,钟隐月说他不必再跪。

沈怅雪沉默了下,又将这?条腿抬起来,蹲在了耿明机跟前。

他将两手搁在膝上,询问:“还?听得到我吗”

耿明机扯扯嘴角,哈哈干笑起来:“听得到。”

沈怅雪方才斩落了他身上魔气,用自己的灵力护了他一下,让他心魔暂散。

一时半会儿?,心魔是不会来了。

可这?方法并不能净心,无法对?他的魔气斩草除根。心魔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沈怅雪得速战速决。

“你?来做什?么”耿明机竭力转转眸子,盯向他声音的方向,“你?……看我笑话,看不够么”

“看不够。”沈怅雪说,“过去,同?门见我被长老罚跪折磨,皆是看笑话一样偷笑。”

“那样的日子,过了五十余年。如今寥寥几次,我怎么看得够。”

耿明机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笑出声,高高在上傲慢至极地说些居高临下的话。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沈怅雪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安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