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元帅当年,何等威名赫赫,何等耀眼无边。祭祀之所,挤身城隍庙不说,连一具泥塑的身躯,也遭受劫难。
秦叶蓁骤然心酸,揪心得厉害。
心口涩涩的,绵绵的,似万千蚂蚁撕咬,试图冲破身体桎梏,得见天光。
天朝公主,良知尚存,哪能得见此情此景。
“道长,明日你来元帅府,要多少钱,我都有。”
小道长惊讶跪拜,颤抖不已。
明明叽叽咕咕,却又不说话。
回到府中,小儿开口,“阿娘,若是小道长取了银子,真去给崔将军塑金身怎办?他还没死呢。尚在人世,会不会不好?要是菩萨知道了,怎么办?阿娘!”
蓁蓁:那时候光顾着激动心酸了,没想到这头上来,若是真有不好,岂不是步了宋驸马的后尘。
不好不好,得想个好法子。
一旁小儿哭哭啼啼,蓁蓁双耳不得清净,一时胡诌道:“菩萨是佛祖坐下的,管不到城隍庙这上头来。”
如此一句,糊弄孩子罢了,蓁蓁始终不安。翌日一早,使人见了匆匆赶来的小道长,给了五百两银子,又使人去城隍庙、道祖殿、城外黄天冠、应天寺几处,不管他是佛祖菩萨,还是三清真人,统统请来,供奉在小月居东厢房。
一日三拜,日日不落。
她真是无心之过,盼望神仙们莫要放在心上,忘了吧,全忘了吧。
崔敬他们,一定要好好的。
小月居东厢房日日升起的青烟,越过门扉,越过苍茫隔壁,一径飘向远方。在那花红柳绿的京都,也有这样一间东厢房,里头之人,不是蓁蓁,也不是明明,而是崔敬。
他们一行,昨夜混入京都,而今几个头领聚在一块儿商议何时行事。
有先帝圣旨又如何,今上手段如何,在场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今上登基两年多来,对不少军机大臣,恩赏有加,倍加信重。想要改换门庭之人,该是少之又少。他们能做的,唯有从殿前司入手,攻入皇城,踏着尸山血海朝前。
九月廿四,趁步帅急事出京,马帅家中有事,照看不及之时,崔敬等人深夜于封丘门起兵,伙同不少殿前司同僚,于晨光微熹中,攻入皇城。
站在议政殿高高台基之上,九月寒风夹杂水汽不断侵袭。他不觉得冷,热血澎湃,长剑滴血。
议政殿后头绑着的,是今上,不对,过了今日,他就不再是今上,而是今上的六皇叔,是先帝仅存的皇子。
卯时三刻,鼓楼鸣鼓,宣德门左右掖门开启,皇亲百官大朝会。
今日大朝会,非同一般,没有小黄门左右守卫,没有殿前司护卫,更没有护国大将立于正殿,有的不过是空空宝座,以及立于宝座一旁的崔敬。
他紫金铠甲,头戴冠宇,威风凛凛,霸气威武。右手持长剑,环顾四下。长剑血迹,顺光泽宝剑,顺流而下。
鲜血弥漫,腥甜微苦,充斥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