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她带着小女儿午睡,又梦见了元宗皇帝,这回的梦有些不一样,他的形貌竟然和上午召见的年轻人渐渐合在了一起,让她吓了一跳,醒来后仔细思索,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相貌虽然不一样,可是举手投足和气度都和他如出一辙,和他当太子时的那股谨小慎微气质更像。
她有点怀疑此人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毕竟当年的建庶人那一支一直没找到,万一是建庶人的血脉蛰伏于庙堂,企图取而代之呢?
她毕竟是个女人,临朝称制,朝廷中反对她的人不在少数。
改元以来总闹天灾,她年年开国库赈灾,将教坊司乐工和山陵夫役等裁减了三万余人,削减宫中用度,放宽市舶司贸易,想尽办法开源节流,总算将几场天灾度了过去,可文人们还是将这些都归为牝鸡司晨、上天预警。天下宗室达十万之数,开销太大,又不产出,她着手改革宗室的爵位世袭和特权供养,几个藩王便联合左军都督府和宫里的孔庄太妃,在新年朝贺时一起造她的反。
当初箴哥的事暴露,她被软禁,宫务移交孔庄妃,便是孔氏指使宫人,让她亲眼看见侍卫扑杀孩子的一幕,促成她与元宗皇帝决裂。
虽然几场造反都压了下来,几个藩王和孔庄妃都让她送去地底见了阎王,可也给她敲了警钟,时刻保持警惕。
想到这里,绍桢便坐不住,喊了东厂的冯和平过来,这奴才如今也为她所用了。
事情吩咐下去,比起军国大事来,倒也不值一提,她很快将之抛诸脑后,得闲去箴哥习武的西苑,和赵弘鄞说说话,也会去上书房旁听,遇上几次那人,虽然教得不错,宝哥也喜欢他,可她渐觉不对味了。
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东厂的密报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拆读,越读越不可置信。
他家不过是个世代耕田的佃户,他原本也只是个痴儿,两年前这痴病忽而无端好了,又通诗书又通骑射,方圆百里传遍,都说是仙人下凡,将当地的知府都给惊动了,亲自来观看,细谈之下一见如故,替他改名,资助他科举,一直到今日。
东厂将他痊愈不久后作的文章都带了一份回来,甚至是原稿,她看着熟悉的字迹,半天不能回神。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活了过来,千辛万苦从野闾乡郭考进京城,进了中央,甚至进了皇宫,却不与她相认。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她实在太寂寞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青春貌美时便失去了丈夫,还是在最情热、最愧疚之时,因此秉着良心给他守寡。她已荣登极位,朝堂上这么多年轻端正的大臣,都是国家万里挑一的才俊,她的旧识、她的朋友、她孩子的父亲,他们都很愿意亲近她,她不知道哪天就会守不住。
既然她的丈夫回来了,这是上天对她的怜悯,她必须珍惜。她确信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没有压制她的可能,即使他有什么想法,她也能掌控局势。
她总算可以尽情享受情爱,没想到上天会以这种方式让她圆满,她实在太高兴了。
绍桢激动得浑身战栗,迫不及待地起身朝他教书的上书房奔去。
小皇帝正在读书,年轻的太后娘娘径直闯了进来。
朱翊旦惊讶地喊了句娘。
绍桢双眼晶亮地盯着那个男人,心无旁骛地摆摆手:“宝哥继续读书。”一把将儿子的师傅兼父亲拽了出来。
他还在装模作样:“娘娘这是何意……”
“你敢骗我!”绍桢高声嚷嚷,一点也不怕被人听见,“你瞒着我干什么!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想看看我是不是在给你守寡吗!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哎,”他忽然装不下去了,他也装得够久了,笑了出来,“我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