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起了小雨,天气极为闷热,幸姐在家中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觉,一起床又要上路,不情愿得很,绍桢抱着哄了半日。

到码头时,雨下得越发大,雨帘密如白网,站在食肆廊下,只看得见河面上隐隐绰绰的船身。

她看了半晌,忽然拔步朝车上走去,吩咐邓池:“行程暂缓,去一趟嘉祥。”

抵达时已是傍晚,天色灰蒙蒙的,空气压抑窒闷。

绍桢勒令幸姐待在马车上不准下来,连车帘也不得打开,又留了邓池守着,这才下车进府。

她的官服还留着,把守在衙门口的侍卫是禁卫分拨,也认得她,倒是没有阻拦。

云板声连绵不绝,好似滚滚云雷盘旋在头顶,县衙之中处处白幡,穿梭往来之人皆服热孝,廊下悬挂的白灯笼随风摇晃。

监礼的小太监将她疾言厉色斥骂一通,责问她缘何姗姗来迟。

绍桢正要说自己是辞官之人,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放他进去。”

小太监一愣,恭恭敬敬地向来人行礼:“何公公。”

何勤点了点头走过来:“你不该来这么晚。”

绍桢叹了口气:“原本不想来的,徒增伤心罢了。末了还是改了主意。”

何勤道:“我听赵总河说,你得了国丧之信,已经递了辞呈?”

绍桢答应一声:“京中多是伤心事,我要回扬州了。”

何勤恍然:“你在扬州长大……罢,回去也好,太子爷走了,我也没有安身之所,待扶灵回京,我替太子爷守几年陵,再做打算吧。”

绍桢沉默。

何勤轻叹:“陈斐也死了,倒是落个清净……你去上香。”

绍桢步入灵堂,当地摆放一樽金丝楠木棺椁,棺盖业已合上。

穿热孝的官员们跪了满地,她便只在门口行礼,三跪九叩,上香凭吊。

临时的灵堂,礼仪不如在京中繁琐,她行完礼退出,同何勤告别,大步出了县衙。

回得马车,幸姐乖乖等着她,伸小手抹了抹她的脸,小声道:“娘,你怎么哭了?你认识东宫太子吗?”

绍桢摇摇头:“咱们回乡去。”

……

船上行了两个时辰,傍晚靠湾泊船,远处岸上人家正在烧饭,碧青的炊烟连云直上。

傍晚时分,停泊的船只也多,河面上往来舟船不断,有专候于此贩卖些吃食瓜果的船只,也有装点一新的花船,几个歌女坐在船头抱着琵琶弹唱。

绍桢让人招来几只卖吃食的小舟,置办了一船人的晚膳。

攒盒揭开来一看,椿芽炒鸡蛋、冬笋玉兰片、清炒芦蒿,还有一小盏甜米酒。

正值国丧,这菜式其实算不错,幸姐却有点蔫蔫的,嚷嚷着头晕,绍桢盯着她吃了碗粳米饭,后晌竟然吐了个精光。

这是晕船了。

绍桢有些头痛,出行自然是水路便宜,给幸姐吃了两日纾解的药,仍然不起作用,反而症候更加严重,她只得吩咐上岸转陆路。

待下了船,又特意停歇了几日给幸姐调理身体,小丫头又生龙活虎起来。

她松了口气。

索性并无紧要之事,行路也不着急,路过些山清水秀之地,还要停下来带幸姐游玩半日。

如此停停走走,一月之期已过,百姓都换下了丧服,绍桢给小丫头置办的几大箱子漂亮衣裳也派上用场。

到了下午光景,眼看天气炎热,众人都精神不济,她做主,前头遇到客店便歇下,明日一早趁凉快动身。

众人欢呼几声。

今日运道不错,朝行人打听才知道,往东十余里地便有一座大馆驿。大马许是通人性,知道不久便能歇下,脚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