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扫向沈念的方向,声音提了一个八度:“听说顾家祖传的规矩,新嫁妇进门,这又是第一次家宴,表嫂理应站着侍奉长辈布菜用饭,哪有坐着等长辈给夹菜的道理啊?”

沈念拿筷子的手微顿,抬眼对上宋珂瑶尖锐的目光。

哦,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沈念还没开口,顾老夫人便张嘴道:“宋珂瑶,你也知道提规矩。顾家长辈都还在,轮得到你这个小辈在这说三道四!”

她保养的红润得宜的脸上带了薄怒。

顾伯商也面带不悦地开口:“你外婆说得没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心疼你嫂子,疼她还来不及呢,根本用不着侍候!”

顾雪见自家女儿这么不受父母待见,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起身,帮腔道:“父亲,母亲,珂瑶从小一直被我悉心教导,那都是按照世家嫡女的规矩教导着长大的,有些礼仪规矩不可废,否则,咱们顾家几百年的门楣岂不是要被败坏光了!”

这话说得严丝合缝,竟然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四两拨千斤就把沈念架在了礼仪道德的风口浪尖上炙烤着。

顾伯商和顾老夫人扭头“哼”了一声,不接她的话。

沈念看这场面不上不下的,她也不好像鹌鹑一样待着,她正准备开口。

却听到门外由远及近,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清冽至极。

“大姑姑这话说得蹊跷,古语常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您都嫁出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对顾家的家风多有微词呢?真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些话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三分凉薄,让顾雪心头一凛。

顾司砚迈步到沈念身旁,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伸手握了握她的掌心。

“司砚回来了!”顾老夫人赶紧招呼他。

他浅笑望着顾老夫人,喊了声:“爷爷,奶奶好。”

“好好好。”两位老人笑应着。

沈念抬眼望向今天的顾司砚,一天不见,怎么感觉又帅了呢?

她眼角噙笑,笑得明媚夺目,顾司砚被她看得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了?”他问。

沈念呵呵笑了,“我笑你好看!”

她的话比蜜还甜。

顾司砚没忍住,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乖。”

顾雪和宋珂瑶母女俩看眼前这场景,只能偃旗息鼓,愤愤坐回椅子里。

宋珂瑶嗤笑地看着沈念,眼底余光恨不得变成一把刀子,把她捅上几个窟窿。

这个沈念不仅把顾老爷子和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还被她这位风姿绰约的表哥护得跟个无价之宝似的,可真是好命啊!

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顾谨言此刻更是五味杂陈。

她这位声名昭著的哥哥,她从小也是只听过,没见过。

可这几年,自从顾司砚回国,她耳边关于他的传闻就没少过。天纵奇才,商界鬼才,斯坦福的医学博士,一身荣耀简直数都数不完。

他可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她却连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可真是好笑。

她弱弱地抬眼瞧过去,顾司砚正在给沈念夹那道酸菜鱼,只见他小心地把其中的鱼刺全部挑出来,才轻轻递到沈念的碟子里,简直像对待个孩子一样精心呵护。

可真好啊,那是他的亲哥哥,她原本也有可能得到他这样的温柔对待吗?

可对面的人,即使感受到了她的凝视,也不屑抬眼瞧她一眼,哪怕一眼。

事实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都是黄粱一梦。

这辈子,她跟顾司砚都不可能兄妹相称,不可能有一点点的亲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