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爱他,为什么不是发生在四年前?爱不该是蛮不讲理,来势汹汹,避无可避的吗?在那个破败不堪的出租屋里?,在那个乏善可陈的修管工身上,连爱情的滋长都是一种奢侈吗?这般趋炎附势,怎么会是爱?这般权衡利弊,又怎么会是爱?当初她不止一次地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也不止一次地埋怨这个男人怎如此穷酸无用。将?没有财富,没有地位的他排在追求者的最末端,拨到不被考虑的范围里?。

哪怕婚后,也总欺瞒他,嫌恶他,与他周旋在虚情假意的泡沫里?。

而现在乔丽珍却问?她,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这怎么不让人觉得荒唐?

但更荒唐的是,说?服自己不爱他,她还?需翻找各种理由?去一次次证明。而当她把爱当做前提,标注一个不被盖棺定论的如果、可能、也许、大概,她竟觉得没那么不能接受。

想他,念他,不再认为他乏善可陈,难以沟通。开始发觉他可爱,朴拙。把他比作狗,比作熊,萌生出养一只狗在身边聊以慰藉的想法,用一只等身的棕熊玩偶当做过夜的抱枕。

她爱他,也许是有这种可能。

承认存在这种可能性,她很快被自己说?服了。

回?过神来,乔宝蓓才?发觉自己流了很多泪,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忽然?很想给傅砚清打电话。

她还?是一个缩在龟壳里?的胆小鬼,摸出手机,竟仍有些胆怯。

给彼此冷静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久到她厌倦,已?经开始怀念他那些聒噪的絮叨。

哭过的模样不会太好?看?。乔宝蓓回?屋洗净脸,拿洁面巾拭干,又用口红在唇上,面颊上涂抹。

做完这些,她抿了抿唇,觉得这种行为多此一举得可笑。可是,被看?出哭过,才?是更丢脸的事。

只是打电话而已?,何故那么紧张?分明他才?是造成分居的过错方。乔宝蓓不断在心底安慰自己,但手心却不自觉冒汗。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捧着手机,蜷得小小的,去点开拨通键。

忙音响了一阵子。

正当乔宝蓓以为很快就能被接听时,一段毫无感情的女声却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乔宝蓓怔了怔,眉眼间凝着一股茫然?。

他的手机……怎么会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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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黎城飞往西域自治区的航班上没有可连接的WiFi,飞机启航后,傅砚清便遵从?广播提醒,将?手机关机。

工作之外,鲜少?有人会在夜间八点后叨扰他,他的私人手机也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安静到不会发生奇迹,不会有意外之喜。已?为她推迟航班一整个下午,所以傅砚清并不认为,在这短短的五个小时里?,能收到任何私人或非私人的重要消息。

几个小时前,乔丽珍又打来第二通电话,充满歉意地向?他解释缘由?,又嘱咐他别放心上。

他的目光低垂地落在报表上,回?应的声音平缓,温和,正如他胸腔下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脏。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告吹一场一时兴起,还?没料理的聚餐。他不觉得有什么,也不可能同任何人置气。

乔丽珍语重心长,让他多做些强硬的事,好?快些重归于好?。他没有回?驳,静静听完那些话,又不自觉地捕捉着空气里?,那细微的,几不可查的属于乔宝蓓的声息。

他大概是太想念她,以至于开始产生幻听。一闭眼,便会听到她微弱的哽咽,沉闷不满的控诉。

浅度睡眠里?梦见的她,模糊而难以摸到,忽远忽近。但如此声泪俱下,让人心生怜爱,于是一瞬间的心悸便令他猝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