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地往栏杆外看去,从黑暗中露出一张长相端正却憔悴不堪的脸,正是沈记的东家沈龄。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扑到栏杆前抓住陆娘子的手:“娘子!康陶!这是……这是三娘?你们怎么来了?”
康陶也紧紧抓着沈龄的手,激动道:“东家,是我们,是我们!我们来探你了!你被改判了!不用被杀头了!”
沈龄在这狱中蹲了两日,知道自己这次得罪了权贵,只以为死定了,早就已经万念俱灰。这会儿听了康陶的话,他怔愣了半天,这才瘫坐在地上,喃喃道:“真的吗……我,我不用死了?”
“对,您没听错!”经过康陶一番解释,沈龄终于明白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被改判了流刑,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尹遥安静地陪在旁边,待几人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这才上前施了一礼,笑道:“三娘拜见舅舅,舅舅这几日受苦了!”
沈龄抹了把眼泪,摸摸她的头感慨地比划:“三娘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才只有那么一点儿呢。”
言毕,他又面露惭愧:“都怪舅舅,本来想着把你和七娘接过来好生抚养,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几日反倒叫你东奔西走的……唉!”
尹遥扶着他的手臂,微嗔道:“舅舅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彼此扶持的,难道只能舅舅照应外甥女,外甥女就不能帮着舅舅了?”
沈龄连连点头,道:“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舅都记在心里了。”
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尹遥取出带来的羊肉汤,隔着栏杆端了过去:“舅舅这几日怕是寝食难安,不如先喝碗汤压压惊吧,边吃咱们边慢慢聊。”
尹遥估计得一点儿都没错,沈龄直以为自己就要被斩首了,在狱中简直是三魂失了六魄,还哪有心情吃喝?再加上每日狱卒拿来的不是发霉的饼子,就是夹生的豆子汤,也根本难以下咽。
这才不过几日,好好儿的一个体面商人,便已沧桑落魄了不少。
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龄手中接过那散发着清香的羊汤,一直忽略了的饥饿感也扑面而来。
他迫不及待地仰起头咕咚咕咚,瞬间便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又持起汤勺将羊肉扒拉到口中,快速咀嚼了几下便咽下肚去。
陆娘子忙将粟米粥和莴笋丝也递了过去,沈龄端着又是一阵狼吞虎咽,全部吃了个干净。
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他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沈龄开了几十年食店,也早尝遍了洛阳城的各家招牌,自然是个识货之人,竖起大拇指道:“今儿这吃食真是不错,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说,而且既美味又滋补,看来三娘手艺果然了得!”
“舅舅过奖了,我这还不是从阿娘那儿学来的吗?”尹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第16章 从头再来 钱财都是身外物,咱们再赚就……
之后几人又交换起信息,沈龄虽说捡了条命回来,但家里的店铺和宅子、田产等一应财物,却仍是判了赔给亡者亲眷,不曾返还。
眼见阿爹阿娘打拼了大半辈子的偌大家业,就这么在自己手上没了,沈龄的情绪不免低落下来。
尹遥倒是看得开,她环顾了下四周,见没外人在附近,便低声劝道:“此番破财免灾,倒也不是件坏事。裴长史死了儿子,但既然有公主出面斡旋,他便不好再杀了舅舅撒气。咱们赔些钱财,让他心里好过些,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不然以后难免还要来找咱们家麻烦,那岂不是没完没了的官司?”
沈龄叹了口气,三娘说的也有道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此番保住性命已属不易,钱财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