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靠在座椅上,看窗外雀跃的脸透出旺盛的生命力,心中只觉好美。她想为这些美丽欢呼,甚至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也随之起舞。
过去的一年,她得到了,也失去了;爱了也痛了;笑了也哭了,和从前经历过的每一年都相似,却又都不同她终于生生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茧撕开,窥到了一丝自由的风。外面风大雨大,但新的一年,她祝愿自己能乘风飞去。
她轻轻将杯子举高一些。敬自己。
李行此时发来在教堂录下的唱诗班音乐,她点开,平静安宁。
也不知道纽约寒冷的清晨,李行是怎么在里面坐了那么久的。
李行总能看穿她的心思,很快和她说,你别担心,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张束沉默很久,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让你担心了。
李行笑,能不能就当我有医德,特别关心病人,想跟踪病人的情况。
不能,你又不只有我一个病人。
哎,李行叹了口气,可不可以给我点面子。是,我担心你,因为我想担心。我这个年纪,谁还能强迫我把心放在哪里呢。
李行从没有和张束讲过,和张束分开的那个早上,他从床上起来,突然有一种冲动。不如去找张束,抢在杜润前面,和她在一起,相爱一天太短,他没有爱够。他知道她的情况特殊,可她聪明,他也聪明,后面的日子总有办法过下去的。
但他还是走了。打开方式他不强求,但他贪图一个好结果,一个长长久久。学生时期他听班里女同学在 KTV 唱“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他想,这是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而今,他学会了这首歌。
到了机场,张束没追来,朱贝贝的电话倒是追来了。他对朱贝贝的说话方式已经熟悉,不是开门见山,而是开门炸山
“我姐离婚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行哑然失笑,“首先你姐还没结婚;其次,到时候要看你姐自己的意愿。”
朱贝贝说,“李大夫,你的答案聪明妥帖,但不够有诚意。昨晚你和我姐离开,我看到了;夜里她没回来,我也知道。可你还是去了机场。”
她下了结论,温柔是不能击败生活的,勇敢才可以。
半晌,朱贝贝要挂断电话,李行才开口。朱贝贝,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我能做到的最好,也就是在张束自由或者不自由时接受她的全部。接受她要步入一段婚姻,接受她有了一个孩子。这些都是张束的人生。也许你说得对,我确实是过于实际的胆小鬼,有太多基于现实层面的考虑,也没法给你或者她什么口头承诺。但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天时地利我不管,人和我会做到。”
不过朱贝贝,我想说,也许我们没必要击败生活。把生活当作永恒的敌人是没有办法走到幸福的终点的。
张束在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时,听到李行说,张束,我重新拿起手术刀了。
我在咱们分开的日子里,做了许多台成功的手术。在走进手术室前,我依旧惶恐,但我的手不抖了,也不用再靠喝酒进入睡眠了。
长大的,也许不只有你一个。
张束下了电梯,楼道里早有个人在等。竟是周君。
周君空着手,也没穿棉衣外套,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张束问,怎么穿这么少?
杜润从门里走出来,我回来的时候阿姨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久,提着大包小包。阿姨说想看看楼道环境,哦不对,应该叫妈。不好意思妈,我还没习惯。
周君说没关系,称谓不重要。
周君五点就到了,从山姆买了鸡鸭鱼虾来,嘴上说路过,实际还是想来看看张束的情况,顺便给她做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