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或者说一部分孩子,和她的下体正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读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多文字,竟然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的感受。
回到诊室,曲大夫给张束打了医嘱,并着重嘱咐杜润,好好照顾她。还好你自己是医生,都懂。说完,曲大夫离开了。
张束还是呆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杜润有一刻甚至想,张束的一小片,是不是已经死在了 B 超台上。
他的话语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不是丈夫,而朋友该说的该做的,已经全都说尽做尽了。他的手在张束肩上搭了搭,又抽离开,说自己先去开车。手机一直在响,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挂断了。
曲大夫换好衣服,进来发现张束依旧没有动。她叹了口气,问张束还好吗,要不要抱一抱你?张束点头又摇头,终于觉得血液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张束站起来问曲大夫,你也回家吗?
啊?曲大夫没想到她问这样的问题,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说不回了,都快六点,七点有台剖腹产,八点半还要出门诊。找个休息室眯一会儿就好。
好辛苦,今天谢谢你了。张束说着就往外走。曲大夫在后面叫住她,你之前的医生是李行吗?
张束应了一句,并没有看到曲大夫神情上的古怪,甚至忽略了李行的名字。
她想起那根长长的取卵针,三十五厘米,戳进她的身体;想起肝素打在肚皮上,青青紫紫;想起取完卵后复查,前一个排队的女人抹着泪出来,张束忍不住看她。等她自己走进去,医生很淡地评价,以为怀孕那么容易呢?尤其试管,九死一生的。哎,但女人生育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
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孕育的勇气,给了她面对“九死一生”的勇气?答案不存在,孕育是靠冲动完成的,到了最后,甚至有一点箭在弦上的顺水推舟。虽说没人能在做母亲前完全做好准备,但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她真的是诚心求女,还是单纯陷入了“我执”,非要去完成一件感动自己的事?要孩子本身,是不是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私欲?
张束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杜润在她身后鸣笛,她都置若罔闻。最后杜润下车,生生将她拉回了车上。
张束后来才知道,那天杜润的工地,工人在闹罢工,闹了一整夜。
这是张束人生中唯一躺着度过的“经期”。
如此特殊,如此创痛,竟依旧没能体验“痛经”。
朱贝贝今年的年假用光,即便立了大功升了职,又临近新年,却依旧没能预支到下一年的份额。年底,投行年终考核,忙得团团转,她自己当了中层,拉了几个 IPO 项目,脚不沾地,只能赶下班匆匆来看张束。
第一日,她进门就冲张束喊,夜里为什么不喊我,早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又扑过去抱张束,说哭吧姐,想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