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分出一个大小王来。一次不行就两次,她势必要占据高地。世俗意义的成功重要吗,重要,但没有将父亲扯下水重要。
但是,但是。
张束给了她一种爱。
贝贝想,张束的亮光并不像太阳。
她们两个,更像是月亮与雪人。雪人站在浅白色的光明里,永远不会融化。
她感受过爱,虽然做不到完全的良善,但至少能慢慢放下从前虚与委蛇的面具。
于是她站稳、站直,笑眯眯冲着朱长跃说,你他妈才疯了。承认吧,你就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伪君子。
朱长跃步步紧逼,我哪里重男轻女?我送你出国读书,给你买房,在你找工作时给你背书,我有哪一点做得还不够好?我现在可以给你立刻列一个表,一百件事,我为你做的,有没有?
朱贝贝一时语塞,是了,这些都是朱长跃的功勋。拿出去对外展示,是赫赫有名的好父亲。但哪一对真正爱子女的父母会给自己记一本功劳簿?张束说得对,爱是掩饰不住的,是会被人感知到的,感知不到的,一律是赝品。
朱贝贝并不后退,直视父亲的眼睛,“长隆不会被搞倒,你心里清楚,气急败坏的原因,不过是曾经任你拿捏的小虫子翻身咬了你一口,让你升不上去了而已。我也是这只虫子的受害者,所以我采取了行动。我不知道您不但放过了他,任由他胡来,还要把气撒在我身上的理由。”
朱长跃不说话,朱贝贝又问,“爸爸,长隆不会姓朱,长隆不是我们的王朝,你这一生已经走到了这么高的位置,还图什么呢?人不可能一直往上爬,命里总有承不了的福分,到此为止吧。”
朱长跃静静看着贝贝,良久,“你和你妈妈真像。”
朱贝贝想了想,“是吗?但我觉得我还是比她幸运。她和你没有血缘,我和你有这样的连接,反击起来要容易得多。”
朱长跃点头,“好啊。三十多年,养出一头狼。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
朱贝贝笑笑,没再说话。她很想提醒朱长跃,出国的钱和买房的钱,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外公外婆老房子拆迁的费用。如果不是外公外婆去世,她也不会被接到周家。之后,她便开启了寄宿学校的漫长生活。用“养”这个词,实在不恰当。
她给朱长跃鞠了一躬,留了句“谢谢您”,就此离开。刚才的“爸爸”就是最后一声了,从此生命中只有长隆朱总。
朱贝贝将车快速开走,开到能停靠的位置,才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断亲,一刀切下去,伤口没见血,还是痛得她弯了腰。
她想哭,但又觉得此时的氛围不应该哭。她赢了。于是贝贝放上最欢快的音乐,车速飙到最快。北风灌进车里,她在寒气中冷却。她决定,晚上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在张束的家中,在最安全的地方。
本来是温馨一餐,最后的结果却是贝贝在激情演讲后突然醉倒。肉没怎么吃,酒也才下去两三杯。
杜润惊讶,“原来朱贝贝爆发力这么强。”
杜润帮张束将贝贝弄到床上,她的脸被头发埋住,李行的猫盘在她的头发里,和她一起打鼾。杜润就这么看着,突然小声说,别说,还有些羡慕她呢。
两人走出卧室,走进客厅,杜润眼里的感情一览无余。
张束问他,怎么,你也想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