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雪景,一张水饺。
真是心有灵犀。张束放下手机。
杜润已经穿着拖鞋和家居服进来,往沙发上一歪,熟悉地如同自己家。
张束给他端水过去,看他已经要睡着,不禁推了推他。
“不然回家补觉,饭做好再叫你。”
杜润拉她坐下,“不用,不用,张老师,你陪我聊会儿天,聊会儿天我就醒了。”
“怎么这么累,你那边一切都好吗?”
“都好。这几天连着下工地,又去盯设备采购,确实累,”他的手盖在额头上,“而且我今天还去了趟协和。”
“胃还是不舒服?不然做个胃镜吧。”
“哦,不是胃的事。胃去年刚看过,就是那些炎症。”
“那是去干什么?别卖关子。”
杜润有些为难,“不是卖关子。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去看了董玲。她好惨。”
张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董玲,董玲。是了,生活里唯二认识的姓董的人,就是董沁渝和董玲。
她不禁有些惊讶,“你去看董玲?为什么呀?你跟董沁渝约了?”
杜润叹了口气,“没有,没跟他说。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见过董玲,好几次。她没有我妈漂亮,但比我妈气质好太多。虽然董玲恨不得杀了沈雪花,但当着我的面,对我妈从来都是体面的。我后来长大点才知道董玲家世很好,杜清是靠董家发起来的,今天见她就更感慨。”
“她的胳膊,”杜润圈住手,比了个尺寸,“已经这么细了。整张脸枯得凹进去。活不了了。”
惊人的细瘦。“癌症?”
“卵巢癌。我猜她是知道自己在美国也延续不了多久,回来替儿子争家产。我站了很久,站到董沁渝和 Steve 来才走。”
张束不懂,“为什么要站那么久,良心不安?这事和你没关系。”
杜润苦笑,“我是果,也是因。如果我没那么争气,跑到沈雪花肚子里……当然,也一定会有别的姓杜的小孩出生,但至少我不用因此愧疚。我只是感叹,人心真是可怕的东西。”
他坐起身,很认真地看张束,“你说这样的基因会遗传吗?”
张束问,“这样是哪样?”
“贪欲。会吗?”
“那对不起,我没法给你你想听到的答案。即便不遗传,人就是贪的,都会在自己能触及的范围贪。”
不过,张束安慰他,你对你哥还是有感情。
高压锅里的肉好了。张束起身去给锅放气,杜润穿上拖鞋也踢踢踏踏跟过去。一锅漂亮的猪排骨,杜润抄起筷子就要夹。
张束拍掉他的手,再等一刻钟,贝贝就来了。现在吃你舌头都要烫掉。
杜润撇嘴,“哎,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和朱贝贝走在一起?她也算投行高层。如果没有家里这层关系,你会跟她做朋友吗?”
张束很诚实地说不会。反过来,朱贝贝也不会和她成为朋友。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妙就妙在此处。她和朱贝贝当然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各自有自己的圈子和朋友,可有些事只能和特定的人说。
那,杜润又低头看她,能说说你为什么会和苏大夫走到一起吗?
张束一愣,也回望杜润。原来他是在意的。
想了想,张束回他,“很俗的一个理由。鸡蛋和墙之间我永远选鸡蛋。毕竟我自己就是鸡蛋。”
杜润笑了,“谁是墙啊张老师。朱长跃?陈星?我妈?还是……我?”
“非要这么说也没错。让你和苏大夫没法在一起的人是你,让贝贝婚姻不幸的人是陈星。但在这之后,还有一堵真正的墙。”
杜润明白了张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