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觉得可笑,腌臜老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前半句荒唐在此地倒成真,后半句却是十足的谎言。兄弟手足在利益前说断就断。挥刀斩血脉,是很多人最阳刚的时刻。

但儿子却不一样。第一个枕边人可以忘,第一个儿子却承载了最年轻最新鲜的基因。一百年太短,物质翻新,“嫡庶”的枝叶被剪断,根却留在了人们的骨血中。

杜家虽然没人提嫡庶,但情人带着孩子进门挤走前任,放在何时何地都算是背德。小儿子总要成为牺牲品,承担背德的代价。

但说到底,小儿子也是儿子。张束不想说儿子一定就比女儿好过,可现实是,不论家中待遇如何,在外面,杜润还是能吃尽红利。

比如现在。张束旁边的椅子已经空了半天。

推杯换盏阶段,陪着张束喝完一圈,杜润就没再坐下过。张束酒量可以,但上了三十,她对酒精不再有兴趣,大部分时候喝酒只是任务。她抬眼,杜润正在给老太太和保姆敬酒。这个举动,说明教养很好,说明在家没少吃苦头,当然,也说明他对这块地真的很看重。

“抱歉,我接个电话。”桌对岸,杜润的表情一滞,突然站直了身子。得到长辈首肯,他快步走到门边,“喂”了一句。对方的声音很大,几句话说得急,飘进了张束耳朵。是个女人。

桌上安静下来,张束正想着要开个什么新话题,只见保姆一脸忧虑,嘴唇动了动,话没说出半句又缩了回去。

“小于,怎么了?”一直沉默的周君问。

保姆 小于看了看张束,又摇摇头。张束很烦这种欲擒故纵,好在贝贝先开了口,“于阿姨,有话直说吧,都是自家人。”

张束佩服贝贝,后半句话,自己说不出来。

保姆见有人撑腰,立即一吐为快,“刚我看见,小杜手机上写着个‘宝’”。

哪个宝,周君问。

答案显而易见,桌上一时间没人说话,纷纷看向张束。

那种闷在水里的窒息感又回来了。

“……没规定人不能用‘宝’起名吧?”

“你傻呀!这肯定是外面有人啊!”保姆义愤填膺,甚至轻轻拍了一下桌。

张束气得想笑,“外面?那里面在哪儿呀?”

“张束!怎么说话呢!于阿姨是好心提醒你别被人骗了。小于,你看仔细了吗?”周君有些急。

看周君起急,张束想起来刚才敬酒时父母对杜润的热情。原来杜润在他们眼中已经过关了。

按周君的标准,自家女儿配杜润,风险不小,但在圈子里有面子;婚后生活糟糕的可能也不小,但在婚礼上赚足风光更重要。谁家还没些微妙的事呢。

早上出门前,母亲发来一条 60 秒的语音,但张束急着去医院,根本没点开,现在想来,应该是让自己盛装打扮的指示。

他们在心里给杜润定好了价位,眼下却被保姆当众点出如此尴尬的事,太过跌份。她甚至往远处想了想,假使现在杜润真是自己出了轨的丈夫,这件事也一定会被捂死在家。

“哎,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这孩子,”老太太发话,“身上太香,比贝贝还香,心思没放在对的地方。”

“是吗,我觉得挺好闻的。”张束回了一句。

开始了,开始了,她心想。

“你怎么这么快就被迷昏头了?”老太太不悦,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小杜是谁介绍的?”

“杜院的儿子嘛。之前给您联系赵主任,您忘了。”周茵解释。

老太太前不久刚做了手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主刀。原来找的是杜润爸爸。

“那还用联系吗?他是主动来咱家提出要帮忙的,肯定是为了那块地,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