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不知道杜润的心已经跑出去这么远。她还在想今天的事。那句话不是敷衍夸奖,大部分丈夫确实都做不到他这么体贴,何况眼下她正躺在他的床上,接受着他的照顾。人只和自己在一起时,都不能保证每分每秒的忠诚。要求另一个人时时刻刻做到不离心离德,是一桩心灵酷刑。
是她要的太多,所以她决定安慰一下杜润,自剖真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但她说自己烧起来,也不是哄他。如果真的怕卷入漩涡中心,她就不会去赴那顿相亲宴。她不是猎物,她是钩子。钩子当然也会被磨损,但和所得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整场游戏唯一的变数,是李行。
她舍不得钩伤他,他舍不得让她失去原本的目标。
见张束不再说话,杜润以为她体力不济。杜润突然想起来今天把张束背上楼,后背上的份量又轻又重,他没法描述和形容。小小一具身体,没什么肉,骨头却死沉。他想,是不是这些坚实的骨头撑住了她,让她顶过了这么多苦痛。他甚至不得不承认,虽然张束从来都说自己又丧又佛,但实际上她是一个能量很大的人,负能量也是能量。
如果一开始遇见张束,他会被吸引吗?两人走到门边,杜润掏出钥匙,感觉张束的高温已经穿透了他的衣服。他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们这种人,能在什么好场合下遇见?利排在情前面,相逢时,场域里就已经布满地雷。
那晚的末尾,张束想回自己房间。不是在意和杜润的关系,只是她太久没睡过别人的床,怕睡不习惯。门对门,这两步路不至于走不动。
但杜润执意要留下她。不要觉得别扭,手术后发烧很危险,夜宿妇产科医生家,和住院也没什么区别。
张束问杜润睡哪儿?家里一共两间房,另一间只有书桌椅子,沙发美而短小,绝对塞不下一米八几的男人。还是要打地铺?
我就不能睡床吗,杜润问,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睡床舒服,而且离你近,能给你监测体温,毕竟不是真医院,也没按铃。万一有问题,也方便立刻送你。
张束失笑,这也就是杜润,换了任何一个别的男人,这几句话的意思只能浓缩成三个字,“想上床”,可以立刻报警告性骚扰。
但她知道杜润说的是真的。
临睡,杜润给张束换了干爽的新床单,虽然铺得很难看,但身下舒服不少。他用枕头和被子垒起来一个圆圈,将张束夹在其中。
杜润问她舒服吗?张束说好有安全感。杜润就笑,从小到大,失眠的时刻,他都需要被紧紧包裹住。他庆幸自己学了妇产,因此懂得了自己心中的缺失来源。他在婴幼儿时期,几乎从没被沈雪花拥抱过。
杜润告诉张束,等孩子移植成功,你依旧会打针吃药,有一针叫肝素,打在肚子上,特别疼,你要忍住。张束知道肝素。李行在微信上和她也说了,但结论不是“你要忍住”,而是“想哭就哭”术后呕吐可以过去,但肝素如果天天上,要发泄出来。发泄给谁呢?
她知道自己能忍住哭,但忍不住去想李大夫。
等孩子生下来,杜润还在一个人叨叨,他要送这个小朋友一个价格最贵的“床中床”,继续延续子宫带来的安全,正如张束现在的形态。
确实好舒服,也确实好温暖,张束的眼皮又要合上。迷糊间,她听杜润问她,现在什么感觉?张束脑子已经不转,张嘴就说了句好放松。杜润说,我也是。但张束没听到,她坠入了梦中。
那晚杜润失眠了,张束折腾了几次体温才彻底下去。还有别的原因,他心里清楚。当初答应给陌生的女人当丈夫,给陌生的孩子当爸爸,纯属急迫下的缓兵之计,现在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杜润看着张束蜷缩的姿势,也是个没人爱的小孩。自己会爱上她吗?她会爱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