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铤而走险。当然,最重要的,是宋重阳手里有他“强奸”良家女的证据。那是一个圈套,他心知肚明,但也是他心安理得收下一笔钱的借口。

最初,他并不后悔,因为那些钱,儿子的确有了个好前程。

回到书房,开了灯,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写信。笔尖在纸上滑动,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交代后事。唇角一勾,笑了,但苦涩里带着酸,想想,这跟交代后事并未有什么不同。

写满整整五页纸,折叠好,装进信封,放在桌面上。打开书柜的暗格,取出一个文件袋,装进包里。回卧室,换了身过年时儿媳从国外给他买的新衣服。

抬眼,看到书桌上摆着的一张合照,上面有一个人脸被黑色的胶布贴住。他伸手,一点一点地去抠那层胶布。时间增加了胶布的黏性,指甲缝里黏上了黑色的纤维。没有停,继续抠,终于,那张被遮住的脸露了出来。

他静静地端详,若说这辈子,他对不起的人,她算一个。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回不去了。

做完这一切,他回了条短信:林记者,如果要面谈,来我家吧。放心,我住在市局家属院,很安全。

最后,留了家里的地址。

短信发出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怕被人当做犯罪分子般防备。

起身,拉开窗帘,让光透进屋子。看着窗外熟悉的画面,低着眉,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的仪式。心中生出悲凉,走错了一步,他的职业生涯从此便浑浊不堪,洗不净了。

门铃响了,他额上冒出一层细汗,去开门走得那几步路,仿佛被拉长,拉出一句,报应不爽。

门开了,眼前是个戴着口罩的短发女人。

“林老师,你好,请进。”

女人进了屋,门被关上。她走了两步,扭头,摘下口罩,淡淡地说:“是我!”师父,好久不见。”

照片里的那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似真似幻,像一场梦,又像一出戏,那么不真实。贾安平想过,何年或许活着,但他没想到,会猝不及防地见到她。一瞬间,心里发毛,仿佛有东西分崩离析。

但想到何年出现在这里的缘由,竟有些窘迫,局促不安。

面对一场久别重逢,甚至是死而复生的邂逅,曾经的师徒,暗藏机锋。

“怎么,师父见到我很吃惊?”短暂的沉默后,何年先开口。

血液涌上了脑袋,贾安平几乎要瘫倒,恍恍惚惚:“你变了很多,一时没有认出来。”

贾安平没有撒谎,眼前的何年,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黑了,瘦了,皮肤粗糙,头发剪得极短。若不是她叫了声师父,贾安平根本不敢认。

“我去青山住了一阵子。”何年说。在贾安平面前,很多事,她无需隐瞒。

一时间,思绪万千,百感交集,过往很多画面,在眼前摊开。何年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觉得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把她敬爱的师父,尊敬的老头,毁得面目全非。

记忆中的师父,曾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国徽下。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毅,带着一群年轻的警察宣誓,掷地有声。

我宣誓,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誓言铿锵,让人热血沸腾。

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

那些誓言,那些画面,历历在目,横亘在她的人生,是她坚定不移的信仰。可当她终于反应过来,一直视为榜样的师父,或许始终都戴着一副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时,说不悲哀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