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灯光下人与物的影子。迈了两大步,范旭东一屁股砸在椅子上。
“那个,你怀疑我?”张战直接问他,但眼神很平静,毫无情绪。
范旭东没说话,算是默认。
“小范,你很年轻,年轻是本钱,敢闯敢冲,无所顾忌,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想当英雄……这是好事。但,若什么都不顾,那就是二愣子。”张战的语气,仿若他是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
范旭东也明白,张战是他的领导,有资格“教育”他,“指点”他。他讪讪道:“那不然呢,畏首畏尾,觉得对方官大,就心生惧念,觉得案子难度大,就当缩头乌龟,对得起身上穿的衣服吗?”
张战依旧很平静,吸了两口烟,把烟把顺手扔进烟灰缸:“宋重阳退休了,为什么查他还那么难,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旭东语气不屑,“领导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都想明哲保身。”
张战仿佛没听懂他语气里的讽刺,继续道:“宋重阳,人虽然退休了,但他曾是江渭市的市委常委、政府的常务副市长。若他要办点什么,动动嘴皮子,甚至暗示一下,帮忙遮的,挡的,平事的,那就是一串糖葫芦。他退休了,那些人还在位上,他们可以不在乎宋重阳,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仕途。”
“所以呢?”范旭东语气里带着挑衅。
“所以就算上头批了调查令,你,范旭东,一个小县城刑侦大队的代大队长,敢保证把你派到江渭市,就一定能把案子搞个底儿穿,一举扳倒宋家?这个军令状,你敢立吗?”
范旭东没作声,张战的话很犀利,刺到了他的痛处。他,不敢保证。
“别说你了,就是唐城下来的叶璇,也不敢立这个军令状。还有青山,你去探了个底,差点交代了一条命。谁都知道青山的水又深又浊,上头派了几波儿扫黄打黑的队伍,一年又一年,也就扫了点黄,黑还杵在那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敢保证你范旭东去查青山,把那个什么秀妹弄到华阳,就能把青山的黑势力连根拔了吗?”
张战的声音不重,但一字一句皆砸在范旭东身上,他脑子嗡嗡的。他还是不敢保证,但争辩道:“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等着,候着?案子就破了。”
“你现在待的地方是哪儿?”张战问。
“东风分局啊!”范旭东一时竟不知张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说地儿?”
“华阳县?”范旭东疑惑地说。
“没错,唐城、青山不好介入,华阳县,自己的地盘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吗?”张战又点了一支烟,冲范旭东挥挥手,“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哦!”范旭东应了一声,眼珠滴溜地转,起身告辞。
一路走到停车场,叶璇站在墨绿色的越野车旁,给一脸愁容的范旭东打了个手势。范旭东会意,三步并作两步朝叶璇走过去,跟她客气了两句,上了副驾。
坐在车上,脑子里塞的都是张战刚说的话,仔细想想,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