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想何年了,不,不是有点,是很想。若当年他没有踏错那一步,他们没有离婚,有何年盯着他,管着他,他也不会堕落至此。

突然,似想起什么,他起身,去到书房,拉开书柜,拿出里面一个小盒子。这里面,装着一枚弹壳,是何年送他的礼物,代表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事业。

原本,黄燕北计划用那枚弹壳做个项链,最初是忘了,后来俩人开始冷战,他又觉得没必要。

用袖子擦了擦盒子上的灰,小心打开,目光一滞,里面空空如也。

黄燕北确定,何年走的时候,弹壳还在,他也并未动它,可怎么会不见了呢?东西不会凭空消失,除非有人拿走了。

是廖芳菲吗?之前打扫书房的时候,她看到过弹壳,还感兴趣地问了几句,拿在手里瞧。但若是她,拿一枚弹壳做什么?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准备拽她起来,问个明白。

推开卧室门,开了灯,人惊在原处。

卧室里竟然是空的。黄燕北来回喊着廖芳菲和果果的名字,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人,给廖芳菲打电话,无人接听。

姜涛死了,廖芳菲也不见了,这两件事必然有关联。廖芳菲还带走了他的女儿,黄燕北身子微微打战,视线渐渐模糊,眼前越来越黑。惊惧中,他生出一个想法,廖芳菲其实不是姜涛的人,她真正的雇主另有其人。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打来电话,黄燕北用发麻的手,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加了变声器的声音:你的女儿和你,只能活一个,好好想想,作出你的选择,之后,我会让人联系你的。

黄燕北心里那堵墙轰然倒塌,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扔了手机,软趴趴地跪倒在地上,捂脸大哭。他的人生,终于走到了早已预知的绝境。

但,他想要一条生路。

*

分局会议室。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的范旭东,把面前的桌子不断弄出声响,一会扔笔,一会摔本子。会议室大门紧闭,无数根烟管喷着烟,陈宇觉得呛,起身,去把窗户开了半扇。

夜色如水,陈宇将头探出窗外,大口呼吸了几下,余光瞥向会议室里的人。张战,她的领导,华阳县东风分局副局长。此刻,松散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

范旭东,她的顶头上司。脑门上贴了个医用纱布,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一双疲惫的眼睛里,塞满了疲惫、愤怒,还有一丝失望。他从巨大的危险中挣脱出来,毫无惧意,但陈宇心中有些后怕。

坐在开往青山的车上,去接应范旭东时,从那通未曾挂断的电话里,知晓他们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危险。跟他说话时,她的语气尽量平静,想给车上的人一些安全感,但实则她身上的每块肌肉,都是僵硬的,发寒,发涨,被窒息感攀缠。

哪怕回到熟悉的单位,周围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未曾消失。

自从何年消失之后,陈宇不受控地有些惧怕死亡,怕自己死,怕家人死,也怕并肩的伙伴遭遇不测。但眼下种种境况,她除了窒息,还有些使不上劲的无力感。

“短信才发出去半个小时,姜涛就死了,姜涛是谁,圈内著名的‘赘婿’,宋家的人,死前还来过华阳,见了宋金宝。他不是 03 号,谁是?”范旭东撕扯着嗓子,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沙哑。

大屏幕上,是冯白芷手机上收到的那条短信:03 号,永别了!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晦暗难辨。或许是太晚了,人多少有些疲惫,又或许这案子越来越大,大到不受控,纵使想提些自己的看法,又怕看得不透彻,说错了话,畏首畏尾。

“老范,那个秀妹,不能押到华阳审吗?”白柯宁开口道,“想想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