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伤身,但他不敢吃药,哪怕是自己公司生产,经过多项临床试验、监管审批、层层检测后才出现在市面上的药,他也不敢吃。

其实,他本就知道,“药”这种东西,太阴毒,能操控人心、能害人,更能杀人。但当第一次真实地目睹过,那种震撼的余悸,时不时会在情绪里闪现。活生生的人被注入药水,变得失控,开始发疯,没了尊严也没了羞耻感,宛如一只发情的野兽,或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那时,他是人,尚有良知,良知作怪,会后怕,惊惧。但后来,见得多了,良知和情绪上都长出厚厚的一层茧子,再遇见,就见怪不怪,麻木了,甚至沦为帮凶。或许,身体里“人”的成分,也被稀释了。

姜涛对他说过,“贩毒,吸毒,是大罪,我不会碰,但药不会,药是治病的,治病就会有风险,若想遮掩一场因‘药’引起的事故,能找的理由很多,掩盖的方法也很多。”

认识姜涛后,知晓他犯下不少恶,但仗着身份,无人敢查。甚至很多时候,不用打招呼,就有人跳出来,主动帮忙出头或是息事宁人。于是,黄燕北信了姜涛的话,这世间的人本就分三六九等,总有人拥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所谓法律,在一些人眼中,不过是游戏。

曾几何时,他也不懂,宋家的女婿,虽私下会被调侃一句“著名赘婿”,但在旁人眼里,他该是风光无限的。老丈人有权,媳妇有钱,孩子出息,姜家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才换来一段这么好的姻缘。但就是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赘婿”,为何私下会做着肮脏的“假药”营生。

后来,一次酒后,姜涛失言,说“药”是他的初心,是他来时的路,如若不然,他一个平平无奇的下等人,根本不会搭上宋家这条大船。如今,“药”是悬在宋家头上的一把刀,是对宋家的警告,让他们明白,别企图对他用歪心思,他若想给宋家找点麻烦,并不难。

拉黄燕北入伙,让他成为“走狗”的手段,并不高超,但好用。

姜涛从不吝啬分享自己赘婿的生活与憋屈,妻子宋金玲看不上他,却仍得在他身下承欢,为他生儿育女。老丈人宋重阳看不上他,却依旧得为他打点,擦屁股,见面三分客气。倒是宋家的小儿子宋金宝与他亲近,尽管这份亲近里,有目的,有算计,姜涛知晓,但不在乎。

能被人算计,是他著名赘婿的价值。

情绪上来了,姜涛还会哭,呜呜地,一抽一抽,像委屈的孩童。男人的眼泪,会让另一个男人卸掉防备。况且,他还是黄燕北公司大领导的男人,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着吹吹枕头风,升职加薪。

与姜涛交心,最初,黄燕北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姜涛说了自己的婚姻情况,黄燕北也得说,有来有往,几个回合之后,关系自然会更近一步。

而那时,黄燕北与何年的婚姻关系进入七年之痒。他们曾经因爱步入婚姻,这点,黄燕北从未怀疑过。但爱会被柴米油盐稀释,被日子蹉跎,变得面目全非。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日子里挤进了各种矛盾,大的小的,密密麻麻。

黄燕北越来越不想回家,但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躲在车里,听歌,抽烟,发呆。

后来,何年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她升职了,手上的案子越来越多,披星戴月地忙。黄燕北觉得他们夫妻俩,像岳云鹏和孙越相声里说的,“你出去得早,我回来得晚,咱不得拜的街坊。”

黄燕北找过别的女人,并故意露出些破绽,吻痕,或是口红印,让何年察觉,期待她闹一场。但她的目光太淡漠了,看透了他的心计,甚至带着调笑,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