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与谜团,如影随形。

思绪里,有些杂乱的线头,逐渐能对上。

她整了整口罩,低头揉了揉眼睛,将情绪隐藏,一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玻璃厂的卫生很差,空气浑浊,这个房间更甚。

从车间出来的人,满身汗味。有人脱了鞋,汗脚蒸腾出酸腐的热气,有人点起烟,劣质烟草烧出呛人的雾。房间里有一个通风的小窗户,但窗户对着的是一号车间,车间的味道是焦糊的热浪和机油味,和屋里积压的汗臭、烟味搅在一起。

浊气在房间里越积越厚,各种味道混着,窜着,化作坚挺的怪味,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在车间里待久的人,早与怪味融为一体。

“琴娃,咋在屋里还戴着口罩,嫌我们臭。”有人打趣。

何年装作没听到,闷咳两声。

倒是秀妹帮着解释:“没看到琴娃今天不舒服么,芳婶子都病了,琴娃再病倒,你们喝西北风去。”

“琴娃,芳婶子病咋样了?”有人接过秀妹的话头,问道。

秀妹拍了拍何年的背,比划着,充当翻译。

口罩遮住了何年大半的表情,她眉眼弯了一下,比划着说,芳婶子受凉发烧,吃了药,歇了两天,好些了。

那人并非真的关心芳婶子的身体,就是没话找话唠两句。问完后,让她给芳婶子带个好,然后往嘴里塞了口馍,辣子香得他眯了眯眼。

反倒是秀妹,对何年比划,说她宿舍里有夏天晒干的蝉蜕,一会拿点回去,给芳婶子煎水喝。何年知道,秀妹有一大罐蝉蜕,曾经她嗓子不舒服,秀妹把蝉蜕磨成粉,煎水给她喝,最初觉得恶心,但拗不过,喝了,症状果然轻了,顿觉十分神奇。

一碗蝉蜕水,把当时的何年拽回到小时候,那时的她很淘气,与其他女孩不同,爱爬高爬低。每到夏天,就会拿着竹竿去黏知了,黏了一兜带回家,让妈妈给她烤了吃。有次心血来潮留下两只,在蛐蛐笼里养着,某天回家,发现笼里只剩下薄薄的两个壳。

她瞧了又瞧,觉得神奇。父亲说,这叫蝉蜕,北方一些地方的人,有夏日收集蝉蜕的习惯。蝉蜕是味中药,能治风热感冒,小儿夜啼。蝉鸣扰人,蝉蜕治病,世间万物彼此之间的牵绊倒也像是宿命。

如今,她没了父亲,也没了母亲,家成了支离破碎的形状。

再次看秀妹用手语比划的蝉蜕,何年的思绪里竟晕染出自己的一张脸。眼下,她仿若一只蛰伏的哑蝉,不知何时,才能褪去身上的蝉蜕。

察觉回忆扰人思绪,何年赶紧抽离,冲秀妹笑了笑,表示感谢。耳朵继续收集消息。

“今天厂子里来了大人物,弄啥哩?”

“来催货的,上批货走得快。”

“咱车间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