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坐牢,她必须在外人面前体面且光鲜地活着。那个躲在她身体里的卑劣灵魂,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这个人世间,每个人都有秘密,并希望它们永不见天日。
比如,她的亲生母亲方岚。
方岚跟江楠说话,习惯加上一个“这辈子”的前缀。
“楠楠,妈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你要听妈的话。”
“楠楠,你要好好学习,讨你大欢心,他肯认你,妈和你这辈子就有了着落。”
在江楠的眼中,方岚的人生像一根裤带面,原本只是小小的一团面,被人在案板上不断地摔打、抻长。但面条不管被抻得多长,都是软趴趴的,立不起来,若方岚绵软又无力的人生。
方岚活着的时候,很拧巴。她在家里供了个泥菩萨,每天拜两回。点香、上供、下跪、磕头,一套流程,从不马虎。
日复一日,香火的味道渗入家的各种纹理中,墙壁、家具、人,都无法幸免。
但方岚所求之事,并不敞亮。或许,用“求”不合适,得用“咒”。她在菩萨面前,咒江家老太太早死早超生,这一咒就是二十年,成为了她每日吃饭、睡觉一样的日常。江家老太太终于走了,她依旧每日拜菩萨,只是所咒之事换了,她开始咒江建利跟冯白芷离婚,然后娶她。
不仅如此,她还时常拉着江楠一起给菩萨磕头。
江楠说:“你既然那么想嫁江建利,为什么不直接去求他,说不定比求菩萨管用。”
这话点醒了方岚,若再求个二十年才如愿,她早已人老珠黄。于是,想了些话术,让江楠去跟江建利说。
自从江楠跟冯白芷打过交道之后,就知道江建利不可能离开那个女人。
冯白芷有魄力、有胆识,很聪明,不像方岚,总是很柔弱,一副需要人庇护的样子。她还习惯把自己的命运系在男人或是菩萨身上,从而耍些不怎么体面也上不了台面的心眼。
江楠觉得,和冯白芷比,母亲方岚有些小家子气,江建利也不见得多喜欢她,或许以前喜欢,但这份喜欢在冗长的日子里,早消耗没了。江建利对方岚,更多的是责任与愧疚,以及与家族对抗的叛逆。
因为她们母女俩,冯白芷收回了对江建利的爱。对于老汉和另一个女人的相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死后,更是大手一挥,让人把两盒骨灰埋在一座坟里。
江楠一度以为,抠门的母亲买了个盗版的泥菩萨,所以,她的夙愿,才会以另一种血肉模糊的方式达到圆满。
直到年前,她从外婆醉醺醺的嘴里听到了一个秘密。
她不是江建利的种,是方岚和一个名叫李春胜的男人鬼混后生的。外婆给方岚出主意,让她把孩子赖到江建利头上,这一赖,赖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那场害死江建利和方岚的车祸肇事者,竟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
不是车祸,是谋财未果的谋杀。不过,那场车祸最终被定性为意外,江建利酒驾,尽管死了,依旧对车祸负全责,李春胜没有因此坐牢。
这个秘密扰得江楠心神不宁,她身体里的两个自己,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辩论。
外婆酒醒之后,江楠把这事挑明了说,这个秘密若不烂在她的肚子里,将会给她们带来无尽的灾祸。冯白芷会断了她们的生活费,没了钱就只能喝西北风。当然,这还是轻的,若她计较起来,说不定会让她们死。
老太太捂嘴,吓出一身汗,连连点头。这个秘密,最终成了江楠控制老太太的把柄,她怕死,所以不敢毫无节制地向江楠索取。
“他呢?”江楠问外婆。
“他?”
“嗯,跟我妈鬼混的男人。”
“因为别的事蹲大牢了,好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