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天又一天,音讯全无。
他曾趁着一次年假的间隙,偷偷去了趟唐城,看何年的女儿。但只是远远地跟着。
被心理老师治疗了一段时间,小姑娘活泼了很多,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放学、玩耍。
范旭东去的时候是夏天,天气炎热,但小姑娘的左手,始终戴着一只粉色的毛线手套,上面有好看的蝴蝶结。大多时候,她不愿意旁人碰她的左手。
范旭东还见到了何年的前夫黄燕北。
黄燕北的身边伴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女人,瞧着有三十来岁的年纪。与何年的精干、飒爽不同,那个女人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每天都会陪着黄燕北接送女儿。
小姑娘会糯糯地叫她妈妈,还会把戴着手套的那只手给她牵。
看着他们三个人亲昵、幸福的模样,范旭东心里浮起了淡淡的哀伤。何年的父亲走得早,她的母亲跟着她来到华阳,隔年也走了。她曾经的丈夫,她的女儿,仿佛把何年这个名字,这个人,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剥离掉。
范旭东又去拜访了何年的师父,唐城市局刑侦科的科长贾安平。但只要提到何年的名字,老头的脸色就立刻拉下来,知道他不想聊,范旭东便不再提。去老头的书房喝茶时,他看到一张大合照,合照里,一个人的脸被一截黑色的胶带贴住了。
何年成了贾安平的不可言说。
如果,曾经的家人、伙伴逐渐忘了何年,那她来这人间一趟,会不会太不值当了。
情绪打成结,脑子乱,心闷得慌,一个没注意,手抖了一下,在脸上划了道口子。血从白色的泡沫里窜了出来,范旭东嘶了一声,扔了刮胡刀。
打开淋浴,伸腿,试着水温,待水温合适,他迈了一步,站到水流下。暖暖的水流冲掉了脸上的泡沫,也冲掉了血迹。
洗着澡,接着想。
关于何年,有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难道他们这些伙伴,竟不值得何年信任?她的遭遇,她的冤屈,她要查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对他们透露过。
为什么?
往手上挤了些沐浴露,连身子带脸带头发一起洗了。
突然,一个想法从范旭东的脑子里窜了出来。
的确,在一种情况下,何年不能开口她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需遵循严苛的流程与保密纪律。如果何年被选定为任务的执行人员,她只能与指定的对接人进行情报交流。
所以,那些给她定罪的视频和音频,以及她银行卡里的大额转账和她购买奢侈品的行为,会不会是她为了伪装身份、完成任务而故意为之。
但距何年出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期间,并没有人提起过她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
难道,是她的上峰或是对接人出事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点火星,就在范旭东的脑子里若燎原之势,越烧越旺。眼前,是何年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地思忖着,试图从过往中窥探些端倪。
拍了下淋浴阀,水声戛然而止。
随手扯过毛巾,草草在身上抹了几下,头发很湿,范旭东晃了晃脑袋,甩出一圈小水珠后,把毛巾顶在脑袋上。也不管身上干没干,扯过浴袍就裹到身上,径直坐到电脑前。
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他眨了眨发红的眼睛,在电脑上输入自己的警号、密码,登录到公安局的内网系统。
当年,何年被人举报受贿,行贿者是当年华阳朝华地产公司的股东。就在案件调查进入关键阶段时,他们突然接到了对何年的内部调查通知。
但在何年出事之后,那个案子很快就破了。
此刻,他输入深深地篆刻在脑海里的那串案件编号,按下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