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将身体缩成一团,咿咿呀呀地表达不满。艾玲只得先去哄儿子,轻拍他的背,说了很多软话,又削了个苹果放在他手上。

小勇或许察觉到屋里的人没有恶意,于是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吃苹果,吃一口,吐一口,吃得自己嘻嘻哈哈地乐。

艾玲重新坐回沙发,时而去看一旁的儿子。这些过往,她好久没跟人讲了,成年累月地堵在心里,长出了垢,跟人说一说,心里能舒坦点。范旭东并没有深陷在艾玲的情绪里,他在她讲述的细节里来回打转,等待着另有隐情的转折。

“姨,我能问下,小勇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这句话,仿若拉开了艾玲悲伤的闸,她先是低沉的哭,而后嚎啕地哭,她的悲伤并未影响小勇。他依旧认真地按照自己的流程吃着苹果,吃一口,吐一口,嘻嘻哈哈。

眼前近在咫尺的一悲一喜,那么突兀。

三人耐心地等待着艾玲宣泄的结束,陈宇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

抽抽搭搭,泪水染湿的眼眸里,艾玲多了无边的悔意,说:“怪我,都怪我。”

对艾玲来说,那是不能被宽恕的一夜。小勇输了血,命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医生给他吊水,千叮咛万嘱咐,这一夜很关键,病房不能离人,病人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立刻喊他们。

当巡房的护士半夜进到病房的时候,发现杨勇倒在地上,输液的针头脱出静脉,针头上还挂着血珠。一个暖瓶碎了,开水流了一地,混着一地破碎的银色内胆。艾玲趴在病床上,睡死过去。

“不是说这一夜很凶险,让家属盯着,怎么还睡这么死。”护士晃醒艾玲。

艾玲睁眼,看到眼前狼藉和倒在地上的杨勇,惊得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了,小勇,怎么了。”

“估计是病人想喝水,叫不醒他妈,自己去拿暖水瓶,给摔了。”临床的病人被吵醒。

小勇再次被送去急救。他身上本来就带着伤,尤其是那个地方的问题,让他自卑,这下,还磕到了脑袋,众多问题聚在一处,生理的,心理的,那一夜过后,人就傻了。

艾玲的眼泪一股股地流,悔恨自此长成她身上一块发烂的器官。

“所以,本来要去华阳烟草局工作的是小勇?”

“嗯,当年华阳升县,多了很多公务员岗,烟草局是个好单位,我让小勇试着考一下,孩子争气,考上了。”

“那为何去的是大勇?”

“小勇傻了,不仅傻,那儿还坏了。老杨怪我,怨我,我也怨他,若是两个人白天黑夜地换着看护,我根本不会累到睡死过去。小勇脑子撞了之后,得住院观察,住了小半个月,大勇时常过来,忙前忙后地帮我照顾小勇。他说自己是孤儿,无父无母,跟小勇有缘,认了我当干妈,总宽慰我。”艾玲似像在说服自己,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大勇是好人,好人,总干好事,他跳护城河救人的事报纸还登了,他真的是好人。”

看到艾玲手里的纸巾快湿透了,陈宇又扯下一张,递给她,问:“所以,他咋就去烟草局了。”

“我们熟了之后,有天,他试探地问我,说,干妈,我在单位被人排挤,开除了,能不能把小勇去烟草局的名额卖给我。”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俩谝闲传的时候,我提过。”

“他为什么被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