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抓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发送键。她的手随着心脏剧烈的鼓声颤抖。

发现的那一瞬间，恐慌的巨浪冲散了愧疚堆起的沙丘。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长按消息想要撤回，惊恐地发现撤回不了。

搜遍了全网也没找到其他能让对方看不到的办法。吴家妮紧绷成一颗煮熟的虾米，膝盖顶在胃上，感觉有点想吐。就算对方一时半会看不出来这条私信的意思，等以后回过味来，怕还是会怀疑到她身上。

除非，能飞檐走壁进对门家里，然后在她看到之前，悄无声息地把刚发的私信删除，吴家妮苦笑着想。

这时屏幕上弹出来了一条新的信息提醒。

“智能猫眼：有人逗留”

吴家妮瞳孔一缩，飞速点开了信息。视频里，她对门邻居正拎着几大包垃圾袋，在门口换鞋。

她跳起来冲到门口踱步了几圈，看到鞋架上的钥匙时，心里起草了一个仓促的计划。然后随手拎起一个塞满了的垃圾袋冲出了门。

出了单元门往垃圾处走没两分钟，她就看到了邻居的身影。她穿着宽松的运动衣裤，外面套着件黑色薄棉服，长发用鲨鱼夹别在脑后。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啜泣声。

她的脚步迟疑了下来。

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鲨鱼夹随着抽噎的哭声在一抖一抖。

今天没下雨，但吴家妮觉得自己的裤脚被哭湿了，浸满泪水的裤子裹在她腿上，冷飕飕的。

她咬紧后牙，忍不住又开始撕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嘴皮，直到尝到血腥。

不能后悔，已经没法回头了。

她躲在墙角里耐心地等着，等到她的邻居哭不动了，才慢慢走上前去。

两个人肩并肩从垃圾处往回走。

钱胜楠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上午遇到这个邻居，牵起了话头，“家妮，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叫我妮妮就好，”她打了个哈欠，“其实我还没睡呢，我得回去补个觉。最近过得有点黑白颠倒了。”

“一个人就是好啊，时间自由。”钱胜楠感叹道，“自从有了小朋友，我都没赖过床了。”

“你女儿现在读几年级？”

“她刚上一年级。”想到桐桐，钱胜楠笑得温柔。

“哦，会不会很辛苦？”

“她适应得还算可以吧，比我想的好。”

“不是，”吴家妮摆摆手，“我是问你辛苦吗？”

钱胜楠愣了一下，开玩笑道，“不辛苦，命苦。”说完自己干笑了两声，然后叹了口气，认真说道，“之前还好。自从她爸爸… 这几天比较难。”她顿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失踪”二字。

吴家妮嘴里发苦，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出了她的尴尬，钱胜楠连忙缓解气氛，补了句玩笑，“等他回来，我要杀了他，”她在空中挥了下虚捏的拳头，假装生气说，“竟然害得我一个人抓老鼠！”

吴家妮闻言猛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后给了她个敷衍的微笑。钱胜楠心里有点犯嘀咕，她在想什么呢？

她的思绪回到了八天前

像是闪电先于雷声，她的拳头比她的吼声来得更快。

男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眼镜飞了出去

一拳比一拳重，打得她几近脱力。

“我先杀了你！”她低声嘶吼道。

他那张沾了血污的脸，和寻人贴里的那个楚杨一模一样。

两人进单元门，上了电梯，钱胜楠按亮了她们俩共同的楼层。

她心里有点后悔。最忌交浅言深，怎么能刚认识就说这种沉重的话，给人家的负担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