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不住力,整个人跪倒在地,鲜红的掌印在惨白的脸上十分明显且可怖。

听雨惊骇异常,当下就扑过去将公主抱在怀里,眼泪跟断线珠子般不停往下掉。

云棠被打地脑袋“嗡嗡”响,天旋地转之际她用舌头舔了舔嘴里破皮后的血肉,铁锈般的血液滋润着干涸的唇舌,转头死死地盯着贵妃,眼眶里都泛着红,却还不要命地出言激怒。

“母妃可以猜猜,是我先死,还是淮王哥哥先出京。”

方嬷嬷拉住了还欲掴掌的贵妃,小声进言:“娘娘,正事要紧,且此地是太初殿,人多眼杂,不如将公主带回蓬莱殿再行处置。”

沈佩兰气血上头,双手因为愤怒而不自觉地发抖。

方才这逆子的话确实点中了她的痛脚,甚至对请旨赐婚都产生了几分迟疑与退却。

但她能在宫里走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唬住的。

转身不再看地上的那一滩人,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后,对方嬷嬷点了点头。

既然解决不了事情,就先解决人。

方嬷嬷亲自上手,抓着已无反击之力的云棠,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抓着听雨,将主仆两人打晕塞进了那只漏雨的轿子。

“送回蓬莱殿。”

太监轿夫在远处休息,看不清是谁进了轿子,走过来道:“嬷嬷,这轿子漏了,抬不了贵人。”

“抬不了贵妃还抬不了奴婢?!快抬走!”方嬷嬷安排妥当走回贵妃身旁,“娘娘,新轿撵已准备好,现下就去吗?”

方才打的那一巴掌,手心仍在隐隐发热,夜风吹过,带来几分清凉。

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挡阙儿的路。

“走!”

待一行人冒雨到东暖阁,值夜的太监请贵妃在左侧耳房稍等陛下传召。

一扇布毡将潮湿与阴寒都被挡在门外,地上铺着软绒绒的织锦软垫,香炉里燃着清甜的丁香,贵妃端着一盏热茶略啜一口。

虽不想去想云棠,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方才她那些尖锐的话,决绝到要同归于尽的戾气。

以及那双含着血泪望着她的眼睛。

自她回宫后,除却例行问安,她很少会主动去见女儿。

一则,分离已久,二则,她确实不想见她,只要见她就会想起不堪、耻辱的那一晚。

有过一瞬的念头,她想要起身离开这里。

但也仅有一瞬。

毕竟那些怨恨不甘总要有人去承担,除了这个女儿,她没有别人可以去恨了。

“娘娘,陛下召见您呢。”

宫人弯着腰进来传旨,后又站在门边,打着帘子,低头等娘娘出耳房。

沈佩兰对镜略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扶着方嬷嬷的手仪态万千地往外走。

在往东暖阁行去的尽头,有一挺拔身影立在廊下,他身着月白色金线绣宝相花纹圆袍,头戴掐金攒玉冠,脚踩麂皮靴,缓缓转身,朝贵妃行来。

待走进才看清面容,竟是太子!

他怎会在此!

难道是为崔尚书案来的?

但阙儿明明探听到他最快明日才会将结案疏上呈陛下。

“太子殿下,”贵妃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欠身行礼,“你怎会在此?”

太子俯视人时总带着某种冷漠的审视、尖锐的判断,让人平白就矮下三分。

“贵妃又为何在此。”声如玉石,字字敲打人心。

沈佩兰眼神回避,她算是太子的庶母,但论起来这皇宫只有三位主人,而她不过是身份贵重些的奴婢。

太子转身看向东暖阁的窗下,那里种着一小排的海棠树,是他吩咐花房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