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喜欢蠢人,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所以他并不愿意浪费口舌,指点他淮王与陛下之间,先是父子,后才是君臣,儿子犯了错,信错了人,不过训斥一顿,犹可环绕膝下。

至于崔钟林,天子近臣,多年心腹,想要保全崔氏血脉的这一点私念,陛下不见得容不下。

只要他没有倒向自己,就万罪可恕,这才是陛下的立场。

“下去吧,如何行止,孤自有决断。”

李蹊将人全都打发了出去,书房内重新落入死一般的寂静,太子一人靠坐在圈椅里。

思来想去,最快明日早朝后,将此次案件一应人等的处罚奏疏呈递给陛下御览,若无异议,后日在朝上颁布。

此间乱局,便可画上句号。

但麻烦的是,贵妃今晚会向陛下请旨赐婚。

他不能眼看着阿棠被推进火坑。

今日是十五,按理陛下今日会宿在坤宁宫。

他提笔写下一封手书,让徐常侍亲自送到坤宁宫,请母妃今晚务必将陛下留下,阻拦贵妃请旨。

第11章 第 11 章 “殿下,微臣带您回宫。……

蓬莱殿幽静堂中,沈佩兰坐于妆台前梳妆,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随着风飘进来落到她的掌心。

有些凉的水汽。

她转头看向窗外,“当年本宫生公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方嬷嬷拿着一把镶绿宝石的檀木梳,一下一下为她梳着长发。

“公主调皮,让娘娘生生疼了一夜,直到天明日出、云霞漫天时,才肯出来。”

沈佩兰看向铜镜,摸着眼角,“方嬷嬷,我好像长皱纹了。”

方嬷嬷手上未停,恭顺地低着头,“只是铜镜用久了,花了,明日老奴去拿一面新的给娘娘换上。”

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到了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几乎已经听不到真话。

但之前在太初殿外,皇后一句话点醒了自己,被母女之情麻痹了这么多年,都忘记了云棠一日活着,就一日是隐患。

故,晚膳时阙儿提起崔钟林和贺探花的父子关系,想要将云棠嫁过去,借此拉拢尚书。

她是反对的。

“母后,这是实打实的父子关系,崔尚书只求儿子活命,能继承香火祖业,比之前什么门生故旧的关系要牢靠许多,您还在犹豫什么?!”

“你别被云棠那一番话糊弄了,若怕她找父皇哭诉,直接断了她面见父皇的可能不就好了,儿臣可以去请旨。

“何况,中书令也赞同,拿住了崔钟林这个把柄,往后不愁不为我们所用,父皇跟前也多个人为我们说话。”

“难道母妃是舍不得云棠了?”

她犹豫,是因为云棠也是一个把柄,即便嫁出去了,也仍然是骨中钉、肉中刺。

无人知道也就罢了,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如今有人可能知道了,为了阙儿,为了自己,为了如今的荣华富贵。

她生了杀心。

但这个中情由无法与阙儿言说,身边只有一个方嬷嬷知道一星半点。

“方嬷嬷,你说将云棠嫁出去,是个好主意吗?”

方嬷嬷已经到了鸡皮鹤发的年纪,脸上皱纹密布,一双眼睛倒还清明。

“娘娘,公主出了阁,是死是活都是造化,可若在宫中出了事,陛下、太子定是要彻查。”

沈佩贞从铜镜里直直地看向身后的人,依旧慈眉善目,好似什么都没说过。

她心里有了主意,“去问问陛下从坤宁宫出来了没有。”

半晌后,宫人来回话,“皇后娘娘说身上不适,不能侍寝,陛下现下已回了太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