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他不喝,便将药碗递给内侍,稍稍整理衣袖后,平静地问道。
“陛下大限已至,还有?什么话要留给儿子吗。”
陛下看?着?他胜利者般的姿态与?口吻,霎时心中震怒、目恣欲裂,“竖子!!”
“你以为万事都尽在你掌中吗?!”
太子眸光淡淡,转头?看?向榻边缠枝莲纹高几上燃着?的蜡烛,寸长的烛芯燃着?豆大的火苗,橘黄火舌舔过蜡身,缓缓流下蜡泪。
他看?着?那?些堆积的蜡泪,心中滑过一点难过。
陛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攥住太子的手腕,睁着?浑浊的老眼,嘴角勾起鬼魅般的笑,从那?里吐出的话好像一句句诅咒。
“江山、美人?从来不会兼得,从前我?选了江山,我?的父皇亦是?如此。”
“你也不会例外?。”
“你也休想?例外?。”
太子眉间轻蹙,戴着?青玉扳指的手覆上陛下的手,一个黑紫似干柴、一个白皙血肉丰盈,一个行将就木,一个正值壮年。
而后将那?手狠狠剥开,“不要将祖父与?我?,同你相提并?论。”
“你不配。”
陛下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呼哧呼哧瞪着?眼,大喘气。
太子起身一挥手,让候侍一旁的太医去伺候着?,自己行到窗边,轻轻拍着?母后颤抖的肩膀。
两?人?年少情深,陆氏军权保着?当时还是?五王的陛下登基为帝,如今却走到这般下场。
“蹊儿,听母后一句劝,”皇后垂手低泣,“云棠与?你并?非良配,如今她走了就不要再寻,对外?只宣称太子妃薨逝,待你登基为帝,再行封后。”
太子收回手,落在洞开的窗柩上,清冷月华落到他没有?表情的脸上。
“母亲,此事没有?余地。”
皇后回首望向龙榻,争了一世、怨了一世,最终只是?这般下场,她不想?儿子再重蹈覆辙。
“母亲,三日前,云棠与?您见过一面。”
太子黑漆漆的眸光,映着?摇晃的烛火,沉沉地看?向皇后。
皇后眸色轻轻一颤,继而颇有?些躲闪,“不过闲话家常。”
从云棠失踪到现在,他调动五城兵马司往城外?各个方向进行追查,却一无所?获。
时间如此之短,她不可能跑远,唯一的可能就是?躲藏起来了。
“母亲,她有?身孕了。”
太子声如温玉,淡淡地落在这夜色里。
皇后闻言大惊,“何时的事?那?日她从未提及。”
“她不知道,母亲,你到底给了她什么,她现在身在何处?”
太子的声调里隐隐带着?几分急切与?心慌。
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什么意外?,这念头?光是?冒出来,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心脏,恐慌到周身血液都凝固。
皇后呐呐无言,当日云棠来到殿中,挥退众人?跪在她身前,言语中只说自己难当太子妃之责,太子雄才伟略,自是?要成一代明君,须得一贤后与?之相配。
这些话句句说在她心上,云棠不是?个安生的,她愿意主动离开,正好合她心意。
她给了一份路引,但同时亦吩咐下去,待出了京城地界,用此路引者格杀勿论。
她不能给太子留一丝的后患,云棠此人?非杀不可。
但现在不同了,皇家子嗣是?国家大事,更何况太子如今膝下空无一人?,后妃凋零,若这个孩子没了,她将来要有?何脸面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我?给了她一份路引,你速速去查!千万要将人?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