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中, 侍女捧着盥洗的布巾、金盆、丝绸中衣等一应物件儿,随侍在?落地罩外。

众人都只是靜靜地垂首看着自己站着的那一块金砖,寂静无声,好似没有?活人气?息。

直到寝榻间传来一点衾被?翻动?的声响,唤水肩膀稍动?, 她手上捧着的不是盥洗之物,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殿下自宫外回?来后,就吩咐她熬上一副汤药,待太子妃午睡醒来, 就伺候她服下。

彼时殿下面?色含霜, 眸中冷厉之色令人不敢直视,但药不能乱吃, 她只能顶着掉脑袋的危险,抖着胆子问道。

“请殿下明示,奴婢的两張药方,该取哪一張?”

万幸,殿下此番并未说些含糊其?辞的话讓她去?揣摩,而是直接在?她递出去?的药方上打了个勾。

床榻中的云棠已经醒了, 一团浆糊般的脑袋木呆呆地瞧着寝榻上面?的游龙戏凤檀木雕画,又转头去?看床头挂着的那只香囊。

一只縮手縮脚的飞龙盘在?一朵柔软的白云上。

眸中猛地一缩,彻骨寒意遍布周身,東宫!这是東宫!

怎么还在?这里?

昨晚她已经出了城门?,一路往和川去?,怎么一醒来又在?东宫?!

小?侯爷呢?

外头的盥洗侍女听?见声响,脚步无声地走?到寝榻边,分两列静立。

一位稍年长的侍女伸手将帷幔束起,挂于两侧的金钩上,殿中的晕黄光线涌入寝榻,云棠抬手挡了一挡。

“太子妃殿下,奴婢服侍您起身。”温声细语,谦卑有?礼。

云棠扒着衾被?不肯动?,亦不讓她们近身,视线一转,看到端着汤药的那名侍女,正是昨晚她打晕的那位。

她应当知?晓一二。

“你过来,”云棠将旁人挥退,殿中只余下两人,“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唤水捧着黄花梨木的托盘,眼睛瞧着那冒白气?的汤药,太子淫威在?前,她哪里敢多说一句。

任凭云棠好话说尽,这人就一句话,“请太子妃进药。”

又要给她灌药,谁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抓起衾被?,翻身向里,大有?一副继续睡觉的意思

唤水瞧瞧药,又瞧瞧太子妃,只好道,“殿下在?书房,待您用了药,奴婢就领您去?见。”

“这药是吃什么的?”

唤水不敢说实话,只支支吾吾说,“是治您的,您的失魂症。”

云棠眯着眼瞧她,说得这般心虚,可见不是实话。

这必定不是什么良药。

如今在?这东宫,她谁也信不过,起身梳洗后,看都没看那碗药一眼,转身就往殿外走?。

要找太子问个清楚,是杀是剐都可以,只别这么悬着。

待行到书房,里头似有?人在?议政,她在?帘后略站了站,觉着一时三刻完不了事,于是转身要走?。

但身后的宫人伸开双臂,将人拦住。

“殿下吩咐,请太子妃在?这反思几许。”

云棠回?头看了眼书案后的人,光风霁月的一张脸,手执湖笔,游龙走?凤。

不讓走?,也不让进,就要她在?这站着,反思什么?

她有?什么好反思的。

该反思的是他。

云棠站到双腿发麻、膝盖发酸、眼冒金星之际,太子终于大发慈悲,挥退了一众官员,让她进来。

“跪着。”

太子仍旧看着手上的奏折,嗓音清冷。

云棠在?书案前跪得利落,恭恭敬敬地给人请安,“太子殿下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