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用那年的相片做了遗照。
她没去检查包里的东西,对律师点头说,多谢,请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律师鞠躬之后就出去,还带上了门。
半小时后,她从义庄出来。那股沁入肌骨的凌冽寒意终于消失,她长舒一口气,靠在墙角,从包里摸索烟盒,找了几分钟才想起早上出门急,打火机忘在家里。而此时恰好有只手递过打火机。
她看了那个律师一眼,少顷,烟雾在两人间缓缓升起。她姿态娴熟地吐出烟圈,红底高跟鞋戳在泥地上,阳光下,有苔藓驳杂的光斑,她盯着光斑看了会,像是发呆,眉心蹙起的痕迹很深。
“您认识刘哥多久了。” 她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
“三年。” 律师低头看苔藓,普通话带粤语口音:“刘哥是个好人。”
她低头笑,咬碎烟头蓝莓爆珠。“除了他,我这辈子认识的都是烂人。”
“您比我想象的年轻。” 律师带着歉意看她一眼:“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会来,是吧。” 她吐出烟圈:“其实不打算来,因为过得不好,没脸见他。”
“其实刘哥去世之前很想见你。” 律师欲言又止:“但他不要我告诉你,说,怕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她脸上的淡漠表情只破裂了一瞬就迅速弥合,手里的烟也捻灭了。沉默许久才笑出声。那笑容落在律师眼里,对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我没有生活。”
“那”,律师不知道怎么接话,挠了挠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女人终于转过脸,在烟雾中她的表情晦暗不清,但狐狸般翘起的眼尾让年轻律师下意识挪开眼神。从灵堂门口出现这个黑风衣的身影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但当时她浑身煞气,只想让人远离。
律师心中默默叹气,计划要走,被她抬手拦住。女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对他打了个稍等的手势。
“这一趟多谢你,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她笑,露出两颗虎牙:“对了,怎么称呼?”
树林驳杂的光线里,灵堂的门已经关闭。她抱起黑色包裹往外走,律师在身后跟上,亦步亦趋。
“姓林。” 他视线落在黑布包裹上几秒又移开,看样子她不仅带走了骨灰盒,还带走了那张遗照。
“林子舒。”
***
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大巴车里分外清晰。响了三声她才接起,于是男人来得及用眼角余光瞟到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全名,林子舒。
“喂。” 她摘了耳机,改成听筒模式接电话。他支起耳朵听,听到对面是个男人。
“云小姐。” 对面的人语气关切:“到哪里了?”
她换了只手接电话,声音更远,这下,他只能听清她的回应,听不清对面的男声。他假装避嫌躲远了点,实则眯起眼,在车窗镜面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全神贯注获取有用信息。
“刚过休息区”,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高速指示牌:“还有二十公里就到了。没事儿。” 说完,不知听到什么,她还笑了一下,眼角弧度上翘,有点像某种动物。待想到像什么时他莫名心惊,本能地挪开眼。
想起来了,像狐狸。
抱着骨灰盒、露财又露富,在傍晚孤身坐大巴往荒僻城市来的女人,像极从前听大车司机常听的车载电台鬼故事。可惜他不迷信,这悚然的感觉只让他胆寒了几秒,他就说服自己不过是巧合。而那边的通话已经结束,他偏过头对她一笑。他知道哪个时候切入话题最不让人尴尬,比如现在,她明显打算继续和他这个陌生人闲谈的时候。
通话结束,他眉毛挑起,不掩饰自己刚刚已经听到了只言片语。“你这姓氏蛮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