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绿蕉抽出一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

这家餐厅连洗手间的用水都是适宜的温度,水珠带着几分温热,在皮肤上滚落,有那么一点像眼泪。

但她知道,这不是。

整理好心情,时绿蕉离开了餐厅。

出来时外面飘起了雨,势头并不小,她把帆布包顶过头顶,小跑到了最近的公交站。

等了五分钟,公交车没有来,一辆黑色轿车在她的面前滑停。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又冷漠的脸。

陈淮景开了侧边门锁,“上车。”

雨还在下,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

时绿蕉没有犹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把包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扭头对着开车的陈淮景说了句谢谢。

然后就不再看他。

某些不太好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勾带出来,陈淮景本就不算高涨的心情又往下跌了几分。

他拨动方向盘,语气称得上恶劣,“地址。”

时绿蕉有些莫名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住址,“松白路 19 号。”

她没有像面对 Miko 时的那样客套,时绿蕉知道陈淮景不差这点油费。

况且,她今天这么晚回去也是因为见公司的客户。

陈淮景对她这番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设置好导航信息后,一脚油门驶出了原地。

雨越下越大,水滴砸到玻璃上,将窗外的城市灯光映照得斑驳又模糊。

他又想起刚刚在餐厅看见的画面,那个似乎是在哭泣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陈淮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点了下,他透过后视镜看旁边坐着的人,意外跟她的眼神在镜面撞上。

她也同样在观察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跟探照灯似的。

陈淮景眉头皱起来,“你有话就说,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你的老板。”

“你找我有事吗?”

她不太相信他会好心到送一个加班的员工回家。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某种磁场的,白天在电梯时绿蕉就感知到他对自己的厌烦。

虽然她也同样讨厌他就是了。

红灯。

陈淮景视线挪开。

看来这人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的。

他思忖片刻,问:“你为什么突然想换工作?”

一个礼拜之前他看见她,还是在某个酒店。

时绿蕉手放在包上,声音不大,但足够他听清,“服务行业很忌讳被客户投诉。”

她主动提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时陈淮景心情欠佳,语气不善地问她酒店内的投诉系统是否还开放。

她认为是他给她点了投诉。

这句回答显然在陈淮景的意料之外,他开始有点佩服她的坦荡,某些固有印象被瓦解冰消。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人并不是什么白纸,她更像某种卡纸的边缘,没那么多刀光剑影,但也不代表没有锋利的时刻。

这份认知让他感到新奇。

陈淮景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语调淡淡,“别人一个小举动就能影响你对自己职业规划的判断?”

他顿了顿,言辞犀利起来,“况且,收到投诉的第一时间不应该是自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导致客户不满吗?”

这种傲慢的语气像是一把剪刀,把她脑海里绷了一晚上的弦剪断了。

彻底且不留痕迹。

时绿蕉视线从镜面移到他的脸上,“所以那条投诉真的是你写的?”

轿厢中陷入一阵静默,前方交通灯牌上倒数着最后几秒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