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她藏毯生意做了起来,就成了倾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桑巴一直想开奶制品加工厂,总来向央金请教开公司的经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
阿茗向南嘉控诉:“难怪桑巴不选我们老字号茶茶饭馆送货,原来惦记着央金呢!”央金上次还替杨逾明说话,一切都有迹可循。
说这话时,三个人在院子里排排坐,央金仔细辨别了阿茗脸上的表情,为她开心的样子不似有假,她才松了口气。
央金好像心事重重,有很多顾虑。
阿茗捏捏央金圆圆的脸蛋:“你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偷偷恋爱?”
央金轻轻摇头,嘴里有话不知如何开口,求助似看向南嘉。
南嘉看懂她眼神,给阿茗解释:“你看倾雍有几家公司,又有几家是女人开的?”
阿茗不以为意:“咱们饭馆就是呀,还有理发店的阿姨,开自来水厂的大姐,百货店也是董叔老婆出钱开起来的。”
“你说的都是汉族人。”
“央金和卓嘎不都是老板吗?”
“那达吉呢?”
话一出口,她大概明白了南嘉的意思。倾雍的女人们勤劳能干,能背着娃娃种青稞,能上山挖松茸虫草,能做出美味的酸奶坨,她们也有很多爱,但不妨碍她们的生活围绕家庭和家里的男人展开。
时至今天,大家聊起达吉的出走,依旧会摇头评判。而央金经营旅馆得当,又带动了镇上的藏毯生意,是第一个被镇长开着车带到工商局注册公司的,好些女人放下家里活计,来她这儿领工资呢。
阿茗还是不解:“做生意和谈恋爱又不冲突,我看桑巴和央金天生一对。桑巴有想法就做,买设备建流水线都得学,他不也是倾雍的第一家奶制品工厂,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南嘉点头,但接着道:“央金是孤儿,桑巴家里想让他继续放牧,他为了开厂和家里闹掰了,向银行借了贷,现在自己在外面独立。”
阿茗只听说央金的旅馆是家里长辈继承给她的,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没了爸妈。倾雍藏人都希望婚姻得到家人的祝福,可央金的亲戚会觉得桑巴看中的是央金的钱,桑巴家人则会说是央金带坏了他家儿子,也就不难怪他俩要偷偷地下恋。
央金低声说:“我开藏毯店亲戚们也是反对的……因为倾雍出过事,大家的钱被骗走了,还死了人,都说钱是魔鬼,。”
“但你有经商头脑,天生就是这块料,桑巴都骗不走你的钱,魔鬼算什么?”
阿茗说完忽然一怔,这事和南嘉有关呢。她一时语塞,继而岔开了话题。
安慰了一番央金,答应继续为她保守秘密,阿茗和南嘉才离开旅馆。
从旅馆出来,火热的气氛忽然就低落下来,到饭店的这段路很近,阿茗却觉得无限长。
他们缄默着,她走在南嘉的后面一点,月光把他影子照得萧索一片。
阿茗回了房间,一直在整理资料。
直到合上笔记本,已经很晚了。屋里安静下来,外面的声音变得很清晰。
她听见饭馆卷闸门拉上的声音,小阿姨在门口冲街对面的卓嘎道晚安,又一阵响动后,小阿姨和南嘉说再见,夹杂着卷闸门合上落锁的钥匙声。
熟悉的扎西德勒摩托音响起,阿茗不由自主推开木窗一角,从缝隙里望出去。
茶茶饭馆的招牌熄灭了,浓重夜色里只有车灯和街道几户商店的微光。
少年在机车上,背影瘦高颀长。
她默默注视着,目送他离开。
似是心有所感,南嘉忽然回头看向楼上。
她果真在那里。
她今天淋了雨,回来洗了个澡,此刻头发柔顺地搭在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