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呢。

阿茗看见南嘉站在经幡之中,他神明般的眼睛透露着温和。

她的心莫名落回原位。

她之前问过南嘉是否要来看展佛,他拒绝了。阿茗猜他应当是不会再来哲蚌寺了,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随着他的模样越来越清晰,阿茗想起游记里对拉萨三大寺的描写:书里说色拉寺有辩经,说甘丹寺是宗喀巴大师亲建,而对哲蚌寺的描述是:

“藏历三月,哲蚌寺桃花盛开,艳冠拉萨。”

他也是。

阿茗到了南嘉跟前。

“你没去转山?”他知道阿茗半夜就来排队,主动问。

女孩摇头。

他少见淡笑:“想要我做什么?”

“琼布都带我参观完啦!”阿茗嗔道。

“他能带你看壁画?”

阿茗的眼睛一下闪闪发光:“去去去!我要去!”

南嘉见她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他最知道如何拿捏唐茗初。

他带阿茗去少有人知的偏寺,下午的炽烈阳光被报纸和塑料膜蒙住的窗户挡在外面,只有一圈圈朦胧的光晕映照壁画和他们身上。

阿茗看够了,出了大殿还在流连忘返的神游。

直到他们走进阳光里,在雪白殿宇组成的佛国中,阿茗才恍惚清醒。

他们正好在措钦大殿前,拉萨河谷间的城市无比清晰。

哲蚌是米堆的意思,在白色吉祥积米的十方尊胜洲里,在温良的高原午后,阿茗的电话铃响起。

她看见名字,还没接就笑了起来。

摁下免提键,小阿姨的声音立刻钻出来:“什么时候回倾雍?你俩还没玩够呀?”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什么唐古拉山呀日喀则呀。”阿茗打趣道。

“再不回来,给你俩囤的最后一点松茸都要开花了!”

小阿姨的声音里夹杂着锅铲炒菜的声音,以及曲珍大姐嘟囔菜没备够。

阿茗忽然很想念那个小镇上让她眷恋的一切。

在肆意的疯玩后,她浅觉灵魂深处的一丝疲惫,她开始想念倾雍被山雾环绕的藏房,安静的街道,和煦的阳光。

她抬眼望向南嘉,他也正看着她。

那双清澈到如冰川一样的眼睛,让她迫不及待想袒露最真实的期待给他。

电话里,小阿姨炒着菜继续絮叨:“一年就一季松茸,你们再不回来就真赶不上啦!”

阿茗眉眼弯弯,垫起脚,凑道南嘉耳边。

南嘉也弯了点身靠向她,他感受到她呼出的轻气蹭得颈侧微痒。

女孩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南嘉,我们回家吧!”

少年鸦羽一样的睫毛蓦然颤动垂下,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悸动。

他站在午后金色的阳光里,却忽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喊着他名字,那几个字像有魔力一样,好像把他泥沼里的灵魂猛然拉起,要带他越过崇山峻岭,回到安心的家乡。

他对很多人说过这句话,我们会回家的。

他的确回来了,但他从没觉得他的肉体和灵魂回到高原山甸,回到倾雍。

他是个没有家的人。

但度过一个春夏,倾雍于他有了新的意义。她的话牵引着他的灵魂,就像之前捧着他的手、仔细把药膏填满伤口的每一个缝隙一样,努力把他身边的泥沼踹开了两脚,安放在了那座小镇。

他不禁看向自己的手,那里的伤疤已经好了,他能更有力地握住藏刀,挥出更锋利的寒光。

此刻的措钦大殿前,广场上两条黄狗在追逐嬉戏,不知从何方而来的风尘仆仆的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