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去耕田,该去游说赞助,该去制造一个奇迹般的爽文目标?
可她只是渺小的人呢,没有力量,没有权力。
日复一日,这话沉沉压在她心头。
每次打完电话,次仁大叔都会揪一朵格桑花送她。
这天他问:
“小卓玛,你在忧伤什么?”
阿茗咬着唇说:
“我在想,我该为东拉乡做点什么,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次仁大叔一愣,继而大笑着揉了揉阿茗的脑袋:“小卓玛,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为什么要替别人痛苦?”
“可是……”
他指向一块用写着六色藏字的玛尼石:“你看,石头上写着什么?”
“嗡嘛呢叭咪吽。”
“小卓玛,你好聪明,那是什么意思?”
阿茗知道,那是转经时一直诵念的话,是一切诸佛菩萨的慈悲和加持,是菩萨深深关爱众生。
“我们藏民,每天要诵两遍经。一遍为自己,一遍为万物。”
面向着茫茫雪山,阿茗忽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明悟。
她看到的是绕山公路,是支起的通讯塔,是高原之外飞速的社会,而藏民看到的是神圣的信仰,是神山赐予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是虔诚地绕山,献上自己纯净的崇敬。
藏民的诵经祈祷,每次都是以万物众生解脱苦难为开头。菩提心,菩萨行,每一次五体投地的叩拜,都在为素昧平生的人祈福。
我们都在以自己的认知,爱着对方。
翻飞的风马旗中,次仁大叔说:“小卓玛,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心,是一颗好心。”他抚着胸口向阿茗轻点头致意,“你什么都不做,我会祝福你。你伤害我,我也会祝福你。”
阿茗的眼泪瞬间滚落。
就这样,她不再多想什么。
每天做自己事,做一个看门小猫的事,学会了骑马,偶尔也念经,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平静。
在东拉乡的日子里,阿茗听到了无数西贡上师的故事。
这个小村子地处偏远,气候又恶劣,藏民的信仰非常淳朴,比如他们会告诉她:
“上师修法的时候,天空中出现过大威德猛狮!”
阿茗望着那云雾叠绕的雪山,心想自己好歹读过几本书,这不是宁玛巴祖师一副很有名的唐卡嘛。
她有点儿好奇,西贡上师为什么偏要带着南嘉在这儿修行,看起来寺里并没有特别的壁画唐卡与塑像。
桑日寺的砖瓦都很陈旧,次仁大叔说,这座寺从唐代就有了。
某天对着圣湖雪山发呆时,她忽然就想起了一张图:西藏镇魔图。
相传,那是精通堪舆之术的文成公主绘制,发现雪域西藏的地形是一位仰卧的罗刹魔女,为了镇住魔女,修建了吐蕃十二镇魔寺,其中在魔女心脏位置,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昭寺和小昭寺。
这座古寺,想来是同一年代建成的,她忽然得到了启发:现象之下还有什么?
古老但名不见经传的小寺,藏了很多经书呀!修行之人,不就是念佛抄经。
于是阿茗软磨硬泡,终于获得寺里唯一一位喇嘛的同意,有时间就借几册经书出来,在寺门口的经幡柱下抄写。
那些古老的残卷,有许多她读过的东西,也有许多陌生的文字。
她慢慢地研读,在浩瀚的历史中,寻找蛛丝马迹。
以及等待雪顿节的到来。
某个晴日,阿茗正躺在湖边深草里小憩,脸上盖着氆氇帽,湛蓝的达厝湖在灿烂的阳光下像最纯净的宝石。
忽然,安静的村庄响起机动车的马达声。
阿茗惊醒,一骨碌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