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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小的我来说,他很高大,也很爱笑,高原蓝天下明朗的红色喇嘛藏袍,是我留存对他的印象。
再后来见他,已经是很多年后了。老藏房里,我躲在米玛阿佳的身后,看见他带着一身风雪回到倾雍小镇。那时我爸爸已经去世,我不是小孩子了,但他和寺里那些神佛一样熟悉又陌生,像只能仰望神佛突然出现在面前,普通凡人除了害怕无措地顶礼膜拜,无法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人。
这种无形的隔阂,使我们始终没有熟悉起来。
这也让他很痛苦吧,我觉得他在倾雍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无法走近他,主观的,客观的,刻意的,无意的。
他身上有很多狰狞的伤疤,米玛阿佳总在哄睡我后,点着灯一点点帮他上药。我不太敢和他对视,还好那个冬天他头发长长了,刘海总会挡住他的视线。他像是知道我害怕,也很少和我说话。
半年多后,我听说他要回拉萨。米玛阿佳很担心,害怕他会回缅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不走了,在镇上待了下来。
他在一间饭馆打工。
那时,我在西贡上住宿学校。有次初夏周末我回家,在顺风车上看见了他,他和一个年轻的汉族姐姐在路边聊天。
姐姐蹲在马路牙子上舔冰棍,呲牙咧嘴的。我知道那款冰棍真的很酸,漂亮包装骗了很多人,她可能是不想浪费,很努力地嗦冰棍化的糖水。
她每舔一口,脸就皱巴一次。
哥哥靠在路灯下,很悠闲地看她吃冰棍。
不知道哥哥说了什么,姐姐气得拿头撞他。(是的,用头,我也第一次见。)
哥哥笑着没躲开,托住她脑袋还拍了两下。
我不知道姐姐是谁,但我听说过他店里有个年纪相仿的同事。这应该是哥哥的上班时间,他陪那女生翘班,溜出来吃冰棍吗?
真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