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次仁阿叔女儿惊叫着要冲上前,被大家死死拦住。

众人不说话,有人开始啜泣,有人背过身,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森冷萧索的风,吹得他好凉。

最狠毒的报复不是捅在自己身上,是用他人的血肉,一刀一刀的剜肉割心。

脑子里有很多声音……次仁阿叔进山前打来电话,笑着说你们做的真不错,把欧珠逼到了最后的绝境。他说自己还有坛好酒,等这次抓了人回来,叫上阿茗琼布还有旺姆,一起来东拉乡过新年。

刺目的鲜红和腥味令人窒息。南嘉跪在那头开膛破腹的猪前面,无力的顿首捶地,强烈的恨意要冲破胸膛。

上天神佛,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他仰起头,在旷野里嘶吼。他看见忿怒佛指向他的前路,不是轮回,是地狱。

两天后,达厝村。

藏历二十九,七堆火坛正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圣柏枝引燃的火中投入了不同的供物,头戴护法神面具的僧人按仪轨逆时针跳羌姆。

阿茗举着相机穿梭在人群里,镜头里是勇武又蓬勃的舞姿,火光仿佛点燃了雪山。

仪式间隙,她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或电话。她隐隐有些不安,前天发给南嘉的短信他一直没有回复,他不会这样的。

她正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信号太差,明天回去就见到了,忽然余光里瞥见一辆一闪而过的吉普车。

她莫名转头看了又看,达厝村连铺装路都没有,几乎没有外人到来。

会是谁呢。

达厝村。

今天的夕阳又冷又炽烈。

南嘉站在达厝湖边,平静打开手机,等待黑白短信的图标闪了好一会,显示出前天的那条彩信来。

【藏历三十,布林寺,你一个人来。】

附带的图片,是一截砍掉手指。手指的第三个指节戴着藏银戒指,是次仁阿叔的东西。

南嘉两天没有合眼,一路狂飙,翻越数座雪山,即使他知道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次仁阿叔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猪消化干净,这只是欧珠诱骗他的局,但他还是存了那百分之一的侥幸,万一,万一次仁没有死……

直到达厝,车子的胎压终于出了问题,他被迫刹车停下,愤愤重锤了几下方向盘。

他平复了很久,才看了第二遍那条短信。

半晌后,他从后备箱抽出两把藏刀和实棍,掩在宽大的藏袍下,又检查了一下弹簧刀,冷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将车钥匙扔进驾驶座,丢弃了这辆车。

村里所有人都在看跳火供,南嘉绕过人群进到寺庙,里面没有人,他独自跪在古老巨大的神佛面前,桌上的酥油灯花因他经过带起的风而颤动。

佛陀慈悲的面目被木楞的光分割,晦暗不明。泥胎金身端坐于莲台之上,垂目低眉,无言注视他。

南嘉缓缓闭上眼,双手合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什么是普度众生,什么是天地因果轮回有报?他在心里问自己,问神佛。

伤口会长好,但重要的人不能就这么死去。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生命的失去。

如果有罪孽,如果要有人进无间地狱,为什么不能是他?有法缘的人可以端坐神台,那为什么不可以替人成为刀下魂?如果有选择,他愿意啊。

现在,他要成为这个终点。

殿门口的光影里投入一道影子,女孩不确定的地喊他的名字:“南嘉?”

南嘉缓缓睁开眼,他都忘了,她也在这里。

南嘉敛住情绪,在阴影中回头。

门扉边的阿茗穿着那件石榴红的冲锋衣,眼神里是疑惑和担忧。

她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