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开着,高原深夜的寒气和吵闹的音乐一起灌进房间。
肖琛惨白着脸跌跌撞撞跑出去后,连门都忘了关,只知道一个劲地跑远。
刀刃嵌入皮肉的感觉,很可怕。
阿茗呈大字摊在床上,藏刀扔在一边,呆呆地望着房顶。
透过肖琛,她不知为何看到自己回到南城的样子。她会继续困在家庭的四方天空里,找一个门当户对或者条件更好的男人嫁掉,赶紧生孩子,最好是男孩,因为要继承爸爸家的姓氏。那这样,可能还会再生一个。
然后呢?等着他们长大,就算履行她人生的责任了吗?
她完成了亲人的期待,完成了家庭的绵延,那她自己呢?
没人关心。
她不是温室的花朵。在石头缝里开不出花的倾雍,她明明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
她侧头看向那柄藏刀,握着它的时候,她敢面对欧珠,会挑战潜入饭馆的坏人,还能吓跑胆小懦弱的男人。
阿茗猛得坐起身,把行李胡乱往包里一塞。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索松的热闹会一直持续,但她需要逃跑,逃回让她安心的饭馆小镇,逃回不害怕她的刀迎面而上的人身边。
店老板帮她联系了一辆去西贡的过路货车,司机愿意带她一脚到倾雍。
司机叫老二,三十多岁,开一辆红色的半挂车,常年帮另一组桥隧队拉重型材料。西贡的山里有很多修铁路的工地,这条漫长的天路需要很多人接力完成,阿茗不知道他具体去哪个工地。
半挂车行驶在国道上,老二的话闸子打开:
“旅游过来玩的吧?你还好上我的车,这垭口半夜经常闹黑熊,吓人得很。”
阿茗轻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熊快冬眠了,等来年春季山上没吃的它才会下山,也就骗骗不懂的外地人。
老二见她不说话,以为被吓到了,大笑着用力拍座椅。他从储物格里摸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美女,喝水,新的。”他吹着口哨,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阿茗。
阿茗不动声色接过:“谢谢二哥,您专心开车。”
轮胎碾过碎石的咯吱声里,老二开始抽不知第几根烟,烟灰弹在狭小的货车黑暗车厢里。
开了三四个小时,老二问东问西,阿茗真真假假的回答,始终没喝他给的水。
果不其然,担心很快得到验证。他在一个岔路口突然猛打方向盘,卡车冲下路基停在荒滩,车灯在冷空气里闪着光。
阿茗的心一下提起来。
“你们内地来的美女不是最爱搞啥子文艺?我给你看个好耍的。”他拉开车门,把劣质皮革拍出闷响,“来来,给你拍几张星空艺术照。”
老二整个身子压过来,去解阿茗的安全带锁扣,半强迫半邀请地把她拉下车。
阿茗往后退了两步。
“怕啥嘛,这边界上三百里没个活人,你喊破嗓子也就是多喘几口冷气。”老二笑着又点了根烟。
“美女哪里人?第一次来藏区?跑夜车最无聊了。”他眼里有兴奋的光,“再开一个半小时有个加油站,边上的招待所有婆娘,男人没婆娘暖被窝怎么睡。”
阿茗隐隐猜到他意思,装作听不懂道:“二哥带我这么远的路,油费少不了,到油站我给二哥加满油。”
老二耸肩笑得厉害:“二哥我缺这几个钱?二哥是开心,你今天陪我这一路,我这个美呀。”
他说着上来牵阿茗的手,她忙往后退了一步,拿出早就想好的托辞:“二哥,我结婚了。”
“你才几岁。”
“真的,我老公本地人。”
老二咧着嘴笑,一幅小丫头骗他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