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士从上到下审视穿着整齐的她,独自出门了很久。
回来时,她对小阿茗说,她教书这么多年,看过很多说谎的小孩,也看过很多为自己懦弱找借口的小孩,阿茗爸爸是个勇敢的人,阿茗会让他很失望,阿茗该去给爸爸的遗像磕头道歉。
或许吧,阿茗想。是她太怕黑了,妈妈说的对,安全的校园公寓不会有变态。
那天之后,保安们巡逻更勤,楼梯间也换上了新灯泡。
她回家的路变得明亮起来。唐女士依旧不会接她。她还是害怕,但她会站在楼下大叫一声,先喊亮所有的灯,在心里默念:唐茗初,你很勇敢,你可以做到。
如今在波堆河谷,她又想起了唐女士“跨越不了黑暗就会输”的命令,长大的阿茗本能地为儿时烙印臣服,再次为她的失败感到恐惧。
她跑得太快,低氧的喘气中,眼球前慢慢拥挤上紫色和黑色的雪花点,大脑像被一片棉花捂住,温柔地窒息,找不到出口。
阿茗颤抖着停下,因为五感的消失而恐惧,胡乱地在四周摸索,企图寻找一个支点。
她抓到了荆棘丛,血珠一下涌出来。
她的潜意识却兴奋起来,因为荆棘扎进皮肤带来尖锐刺痛,她感受到了活着的证明。
至少她不会晕倒,她还清醒,她还没输。
慢慢的,慢慢的,血氧恢复,眼前的像素点消散,她又听得见风声和琼布的声音了。
琼布离她很近,有一些焦急,在大声询问她。
阿茗出门时只穿了件冲锋衣,黑夜骤降后,在说话都冒白汽的夜晚,她冷得几乎说不出话。
琼布穿得更少,但他比较抗冻,比阿茗惨白的一张脸看起来好不少。
耳鸣好了一些,她终于听清了琼布的话:
“米米,你还好吗?再坚持一下,南嘉最熟悉东山,他肯定能找到我们。”
她把受伤的手藏进袖子里,说:“我很好,我没问题。我们继续走吧。”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很久。
一束灯光在黢黑的山体间出现,像坠落的陨石砸亮大地。
阿茗的心没来由颤了一下,她和琼布停下脚步,望向前方。
安静的河谷中,除了江水平静的流动,清脆的马铃声是唯一的声响,叮啷着在山间回响。
那光越来越近,阿茗下意识抬起手挡住眼睛,又忍不住想看清。
结着冰雪的荒凉原野里,两匹健马奔来。
接近他们时,马背上的人用一声藏语呼哨,指挥它们停下。
明亮来自马笼头的一盏前灯。
光束中,高扬的马蹄把冰粒踩得飘起来。
亘古雪山,高大的马背上,冷肃的藏族少年垂眼俯视他们,像尊覆面的神明。
琼布一下满血复活,飞奔上去大喊:“老大!!!”
阿茗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她缓缓蹲下,急喘的呼吸,齿尖冒出团团白汽。
愧疚与欣慰交杂,她是个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她不敢想象这里有多偏僻、路况有多艰难,南嘉甚至只能骑马来找他们。
她别过眩晕且虚心的脑袋,不敢直视他。
南嘉跳下马背,握着两匹马的缰绳上前。
他微微偏头,在琼布激动晃动的身体间隙里,确认了一下阿茗的情况。
她看起来比琼布狼狈许多,只是粗略一扫,就看见冻得发紫的唇瓣,和失温边缘打颤的身体。
以及手指间的血迹。
很刺目。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把受伤的手藏了起来。
南嘉不着痕迹打量了琼布,这人生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