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长久不语。雾渐淡,门外的底色渐浑浊:庭后的青黑山壁在雾散后显影,如洗笔水泼翻在纸面;而当中与山石嵌为一体的高大铁塔,更如通天彻地的落笔,将敬香图毁为一片沉黑。
白袍老妇弓着身体,把香点吹灭。
右壁横窗内为首的人影抬手,把住腰间的双刀:“母亲。都天来人已至西嶂,恐怕今晚就要在救生祠闹事。”
而左壁领头者静静叠手站着,忽开口道:“宝鹿妹妹这几日既要管顾山下会武,又要打探山外情形,实在是奔波辛苦了。”
“……天纵姐姐一日不离陪护在母亲身边,同样辛苦。”万宝鹿攒眉,隔着纱窗注视长姐的侧影。
万天纵掩袖笑。
“母亲,是否要我带队前往西嶂拦截。”万宝鹿未有迟疑,转目看回香案的方位。
山雾散尽。惨淡天光衍溢至坛山之主万了义的宽袍上,照出袍边简白的莲绣。她并未应答养女的询问,自行绕开香案,缓步走过中庭,停在铁塔之前。
长锁着的生铁大门上,忽漾起水波一般的亮光:万了义与这塔身竟不知何时已被无数密弦围困。她却毫无惶惧之意,反而在风动所振的弦音中,心情大好地哼起无名古曲的旋律。老妇声喉早已沙哑,唯听鸦飞鹊乱,在偌广的山壁间回环。
“母亲的意思应是……不必焦急。就将都天来人从救生祠引入我坛山腹地,机巧深处。”
万天纵满带崇信的笑意听了弦音,瞟向右壁又道,“宝鹿,你一路追踪,多有劳苦。这几日你不妨休息去,静待其变。”
万宝鹿未听见母亲反驳的话音,只有扶刀往左壁低首:“是,大姐。”
贼中谈笑带着文绉绉的斯意,小粮是长发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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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谈:两眼一睁就是打工??
六 碧羽裘
“尊驾。”小粮就地一滚,向上抱拳,郑重地摇了摇,“有话好说。”
剑尖只是灵闪地扭向,继续朝她前心剜去,并无停滞。她入关后甚少遇到这样不讲情面的人,只有咋舌,左掌猛拍船板,偏身收腹,躲过长剑狠辣的旋刺,再拧腰往前侧翻。
翩翩公子见她一味闪避,笃定地展臂刺向她的腰眼。那剑柄上系着连缀冰玉蝶翅装饰的长穗,随剑挑而穿来梭去本是乱人心神的花招,挺刺却次次扑空。
至于左右所围之人,观其拱卫站势,应是这公子随从。众从人是想待公子亲自打杀贼人,故不愿动手,只眼光冷湛湛地盯视小粮。小粮见这些桩子均干站着,身手愈发奇速,一身毛裘在粼闪的蝶翅间轻巧滑过。霎眼间,她已落落大方站定在翩翩公子身右,出两指戳中他肩峰与大椎之间。
翩翩公子手臂立时震麻。宝剑当啷落地,如同锵金鸣玉,端的是副好钢材。同时长穗上蝶翅碎散,难以振飞。
左右从人反应仅仅慢了片刻,就见贼人挟住了他们主家:她缓缓回头,面上虽无威慑之意,两指却已缓缓左移至公子隆椎下方。若再猛力一击,则将透伤脊髓。
谈笑云本被这阵仗吓得木僵,又被剑落唬得一激,赶紧伸脖看看小粮头颅安在否。
小粮见从人们面容绷紧,便客气笑笑,收回手,后怕般对指头吹气:“我偷翻篆社胡编的点穴法,居然大有用处。”言罢,她继续悠悠步伐,把捏翩翩公子的精实臂膊,捋起他腰间香囊,嗅了嗅,又绕他转了三圈,语气痛惜道:“看公子你仪表堂堂,何苦要为难我们两个过路的人。”
那公子站定不动,愤恨地吭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谈笑云也爬起身强笑道:“实是误会,误会,我与小姐当真只是过路的旅人。”
“什么旅人会从断崖上跳下来?你们是山鬼,还是猴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