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沉重两眼,刚要呼一声“小粮”,却是酸水先涌了出来。他翻倒在榻边呕罢,刚清醒半分,便觉胸骨疼得厉害,似被人击了数掌。
他慢慢直身坐起,捂着发冷的额头喘息,回想自己从青凫跃下后种种纷乱情形。
记忆泡在海水中,褶皱得展不开。可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方于墨海中潺动的面纱。
面纱之后,是与他自己极似的、神情阴郁的一副面孔。
唯一一点不同,是那面孔上,亘穿了一道凌厉的刀伤。从左眼睑颧骨起,斜划而下,割伤鼻梁,划至右颊。并非翻着嫩肉的新伤,必是旧恨所致,已泛着车辙般的陈褐色。
甫一记起那张在海底幽幽浮动的面孔,燕偈浑身更加发冷。转而他又意识到,这本能的寒意,并非因为记忆映现。
而是因那面孔,此刻确在他身侧不到一掌距离,默然凝视着自己。
短刀反照着靛蓝的冷光,刺往他眼眶,似要就手将他一双乌珠子旋出来。燕偈跳海时正情急,并未带着随身长剑下水,只得空手格挡。
短锋划破他掌心,生生在离眉骨寸距停住。两人手腕力量相持,不住颤抖。
“你……你定是天艟会的人……为什么易容成我的模样!”
燕偈慌急,一瞬之间想了许多可能,却都被这极肖自己、却又极其狞恶的面容打断思绪。
刚刚淬过火般的靛蓝刀光仍在逼近。锋尖向下,对准他收细的眼瞳。燕偈心内百转疑虑,在海中挣游过的肩膊已渐支撑不住。他只有怒喝一声,暴起仅剩的气力,转架为拳,挥臂砸在对方面门。
“你这画皮鬼,得不到我的美貌,就要动手毁掉吗!”
被击中面膛的天艟四舵眯眼,短刀在掌中翻转,变为正手持握。
他黑发上海水未干,湿冷地横乱在惨白的脸上,形容如刀山死海中爬出的恶鬼。
“无救的蠢货。”四舵低声道,“将脸还我。”
幽光室内,门扇忽开,燕偈唯恐是来了帮手,未及反应他的怪话,双手撑榻,骤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门口来人未动,只是疑惑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