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着沙海中漫长的濡湿血迹。
忽而沙砾掀动。她所沉身的沙地旁,疾驰过翻盏般的巨蹄。
一匹健马奔上了沙山,停下喷着鼻息刨蹄。没有戴嚼子,鬃毛长而脏乱,脊背也尖瘦了些,但肌腱因奔逃而紧绷着,像是不屈于圈养的境地。看得出是善于长途跋涉的良种马,只是太暴烈,也太倔犟,不适宜为坐骑。
良斐愕然地盯着那匹健马。它在月下扬起首,嘶喘着,如同人的狂笑。惨光之下,它长鬃幽拂,竟如璨金。
金鬃马。金色长鬃的神骏。
良斐目眦欲裂地喘息,手指在沙砾中生生刨动,血沫自胸肺中激奋地涌出。
在她挣掳之时,白色的衣袍浮动在月中,从她梦境的边角轻步走过。
良故耳边,是水流渗入滚烫沙地的汩汩声。明黄的日光,分明在她眼皮之外跳跃,她却睁不开眼。也不愿睁开眼。
因为明黄的日光分明是阿知的一双眼睛。
是阿知在引诱她睁眼,好将她的眼珠生生抠挖出来。
她右眼的目力仿佛随着水流一起渗流走了,流进了千百年沉厚的沙地。眼皮肿胀,包藏着脓血,与难尽的泪水。她浸润在自己恐惧和痛楚的血泪里,无力起身。
白色的衣袍,倒映在她烈日下打翻的水碗中,停了片刻,随着她目力消逝而渐渐模糊。
燕偈被香气所扰。他浑身被一层轻而滑腻、如同薄绡衣料的灰雾笼罩。灰雾柔软,他抬手挥动,却挣扎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