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万天纵血污的面孔,当此剧变境地,唯有惶遽之色。她的脸,被母亲手背之间的花托般空当,衬在正中。好似衰败的莲花瓣里,长出一颗伤戮累累的人头。

沉默许久。天纵回以双手合十,默默然低首。

她夜中用钝刀给自己剃去头发,将头上剃得深浅丛杂。青白头皮上割伤的数道深痕,犹如长睁着的猩红泪眼,却和她讷然惨白的嘴唇同似,都是急欲表达的唇口。

她低首说话,倒仿佛是满头的割伤,在湿泞泞地启唇:

“母亲……让我供奉你吧。”

“没有母亲,哪来我的性命。”

“天纵愿以身饲母。我与母亲注定心神相通,生死相依。”

她身两侧,生炉豁开。更为高窜的烈焰,红映着两人衣袍和面庞。

万了义低头看着女儿。在烈焰强光中,万氏病容消散,眉目闪动,仿佛重有了少年刀客的昂然生劲。

“好孩子。”万了义欣慰叹道。

万天纵跪在她身前,抱住她双腿,依靠着她小腹。

万了义慈爱低首。冰冷的双手,护住她割伤的头颅。

塔内灯火重燃。

塔门沉沉一晃。无烬低头看去,见贼人将锁链缠绕在右手,左手持斧柄,奋力向塔门砍去。她身形远无良斐那样高大遒强,却能举斧劈砍自如。塔门被万天纵自内推合,热气又将门向外死死抵住,近是个无法破解的密牢。

无烬静看了片刻,从塔刹下抽出鲜血淋漓的右手,落在小粮身后。

小粮自觉让开一步。她已劈了数十下,塔门上均是深深斫痕。

无烬抬靴挑起尘地上挥断的半截锈剑,以左手两指夹住,断茬对准几不可见的门缝。她撤肩,右掌对着尾铆刚猛一击,不顾尖扎的铁茎险些穿掌而出。

已看不出原貌的锈剑微没入门中半寸,在她掌力之下嗡震。

小粮会意,对准她以缑绳缠绕的尾铆,以斧锋重力一投,锈剑遽然发出尖哨的绝响。塔门错开一隙,炼狱般的高热从这一线天内游窜出来。

热浪之内,忽闻清晰悦耳的叮咚声响。似是挑弦声,又似是灼热的瓷器受了风,而发生裂变。

小粮解了锁链,反握右斧,锤钉一般以两斧厚重的斧身相击,已切入门缝的左斧便一再将罅隙撑开。

石门竟也嗡地一声,承载不住膛内的热气,往外乍开一道仅供人行的空当。门内风卷尤烈,发出幽长的尖啸,扑向两人面门。

乱风过去,塔窑内幽幽散出熟香。

就在这异香与异响之中,万了义缓步走出。

没有沥粉堆金,没有描眉画目。她身上结了一层釉一般,比蛤色清透,比铅色温润。面上也光华盛放,红赭的丑恶烧伤早已不再。

她如玉,如同一尊异彩煌煌的菩萨。

唯有传说中天人的肤色,能有如此瓷白。

万宝鹿此时腰带双刀,从莲堂外匆匆赶来。她见到这般景象,惊愕得发不出声音,只有勉强拖动脚步,跪倒在塔基之前。

无烬与小粮二人亦在骇然中让步。万了义极缓地向前走动,向万宝鹿托平双手。

“给我,我的刀。”

她嘴角微动,似在做慈母的笑容。

“母亲,母……”万宝鹿转惧为笑,“恭喜母亲化身功成。刀,这是您的刀……”

两把曲背军刀被宝鹿交叠放着,虔诚托起,就要送往万了义手中。

万了义仍尝试着笑。但她只能露出一个似乎佛头的唇角被工匠指纹碾碎的笑。两颊因此也现出了裂纹。

“我想……”

双刀刚刚放入万了义平摊的手中,她却再也承受不住刀兵的重量般,两膀在小臂处生生断裂,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