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使腥儿,只是纯粹的脑子活,外加点子正。”令狐勤理一理腰带上挂着的褡裢,“只是可惜,我家公子一份真挚待友之心,末了竟不知道友人真名。”
贼人神情无辜道:“掌柜的,我在赌桌前就已说过,记得我叫燕二就行,何必计较是真是假呢。”
常宥见她犟嘴,在旁轻拍腰肋。他那铁书环节擦撞,发出阴寒的窃笑声。
而被冒名顶替的真正燕二也威慑性地用拇指顶开剑格,故意向她展示一小截寒光抖擞的剑锷。
“当然要计较真假。本公子是真燕二,有正经大名:我单名一个立人旁的偈字,取勇猛之意,在家行二。”燕二公子冷哼,“你快些回令狐掌柜和常主书的话,姓甚名谁,从实招来。”
恶贼终于有点怯相,讪笑着说:“我正是个无名无姓之人。元三公子想要一个朋友间相称的名字,我也只能现起一个……身世、喜好,其余的都好编,唯独这大名难想,毕竟我中原字大半都不会写。不过我知道,中原的读书人都是走几步就能念出一首诗的,掌柜,也请容我溜达着想想。”
还未等常宥去看令狐勤的眼色,决定是否要松放这满嘴胡吣的贼头,贼头自己却已一展手,伸直两腿从太师椅上跳起,开始伤古忧今地四方踱起步来。
缚手的麻绳此时像一摊死蛇挂在椅背上,默然不响。
这小小姓名却难想。她如猛虎出笼,步履松漫,尚不到饭点,还未起吃人的念头,只在三人或尴尬或惊异或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慢悠悠绕行,观赏室内陈设。
抬头却见堂上贴了两句歪诗。她伸手指头数认,点清楚一共是十个字:
籴粮炊饭熟,桑榆燕子梁。
格律几乎该被教书匠叉出去打,内涵几乎是一锅食而无味的糊涂粥。然略识大字的贼头微微肯首,似是很欣赏的样子,道:“好诗。”
燕偈伸头去看,认得这是主书常宥自为得意的两句田园诗,憋不住冷吭一声,暗想:这两句虽然粗陋,但如果她把燕子梁三个字摘出来用,倒是个新奇雅趣的名字……乡鄙的蟊贼居然有这样灵动的天生禀赋吗。
她在两行诗里跳过七只不认识的字,心里默读一遍,反复品味后道,“我看比什么‘桃花要死恋’好。”又指着下句的“燕”字道:“这个我认得,是燕公子你的燕字。”
桃花科风头正劲的著作郎燕偈咂摸出一丝嘲讽他文章的意思。
她又得意笑笑,手指移去上句,又是点点罗罗一番,最终落在个“粮”字上。
“既然公子不齿与一介蟊贼为华宗。”她说这些文词时特意大晃其头,“那我就在另一行里择一字:我看这个大米的米字旁,有个人弯着腰背负秤砣,想必是有许多大米的意思。师傅遣我动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我路上一定要吃饱,这个字也合乎我师傅的嘱托。所以从此我就叫,叫”
“这字念粮。”燕偈提醒她。
她点点头:“从此以后,我就叫粮。为表亲近,各位可以添个小字,叫我小粮。如此,令狐掌柜可以拿着大名回去交差了吧?啊呀起名真累人,出了我一身的汗。”
令狐勤叹气:“这就是小姐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