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2 / 3)

有亲和的兄弟与家仆相伴。”

胞弟的面容在强光下模糊为无法辨明的空白,声音也逐渐远逝。燕偈仍想抓回他的手再行追问,却感肩膊被人用尽余力,重重向后推去。

梦将醒前,他听见沉叹的最后一息。

“……大哥。”

皇帝抬起足下屐子。屐齿沾满已渐凉的黏血。

他腰间特意悬着的利剑,方才被少年的贵人抽出。他转身过去,贵人高举的霎亮剑身,分明已映出了他沉默的铁面。

可惜只差半步。皇帝慨叹,坐于贵人自刎而亡的尸体旁,为他取下珠玉装饰的发冠,使他头颅在留仙观冰冷的画壁上能够更安靠。

只差半步。皇帝将手掌放在他喉咙的豁口上,黑色的污水自袖口内扭动着蔓生,扑落在深剜的伤口处,企图将其合紧。但贵人面色已灰败,血色早已随必死的决心而溢流一尽。

“人啊……为什么总叫我失望。”皇帝见无法将伤口修复,只有无奈地揽袖,伸手覆下了他长睁的双眼。

“我曾答应过你母后的,至少要留你兄弟二人当中一者性命。”皇帝似有哀愁之意,“可你在我的大事之前轻易自杀,使我失去了可用之俑。如此,我便不得不命人,把你那蠢钝的兄弟带回了。”

染血剑光,映着皇帝冷硬的面具侧脸。他在目孔中的幽深眼珠偏转,又将贵人丢落在侧的利剑拾起。

“或许是我太低估你的心智了。这剑本是让你拾来杀我的。惟其被你杀死,我才可从现在这朽坏的躯壳中脱走,再占用你的身体。”他轻轻弹指,将剑脊上的一纵血珠震落,“我学透了千百年文史,知道弑君与杀父之仇最不可解,甚至可绵延数代。难道,你就不恨我这取代你君父的妖物吗。即便恨,也未恨到要亲手血刃我的地步吗。”

皇帝侧耳想听贵人的回答,却意识到他无法再冷笑着辩驳,于是喟叹更长。

“啊呀,错了,错了。都是为你所称呼习惯了。我并不是什么妖物。我是……”

他沉默良久,俄而抬首看向贵人尸体所倚靠的画壁。精心绘制的玉树、庙宇等装饰,被血色涂污。唯独是悬于画面当中的天人,衣裙鞋袜寸尘不染。

“我是什么呢。”他低喃,凝视着天人空白虚无的面孔。

“这是天人……天人可救生救难,几乎永生不灭……也不需要更换俑壳,不用忍受腐烂之苦……”他探出粘腻的血指,合在神圣不再的彩绘上,“而我目下,还不是天人……”

他五指死死地按住天人的衣裙,仿佛要将其从画中攫出。

目孔中的漆暗瞳仁,渐渐涣散,将整只眼珠濡染为不可透光的深黑。同时有凝稠的黑色污水,自他眼眶中涌流而下。

“良……卿。”他的话音仍勉力维持着温和,“不必再管那只恶蜕……请你速将小粮带回我身边。”

与此同时,晦冥难分的鬼碛当中,怪异的黑矛隼扭转头颅,微微颤动,同样字句停顿地发出命令。

小粮面色惨然,紧咬下唇,拼着一丝穿透窒息屏障的刺痛,勉强出声道:“你就是圣人吧……你抓我可以,不要贬毁无烬……”

隼愣了愣:“小贼,你所学文辞竟然长进不少。”它扇动双翼,跳着落在她面前。

“万氏之手,姥鲛之眼,还有牢婪海边先皇后的尸骨。”它诚挚地盯着她道,“你不知觉中,已经收齐了你师傅所吩咐的三样异宝。它们俱是你师傅救生时,遗留在凡间的残肢。”

小粮惊异地瞠睁双眼。

“你还未明白么。你这一路奇险与欢闹,到头来不过是为你师傅收回尸骨。”

黑翼扬起,遮住她眼眶中泫然欲下的泪意。

“现在。”他口吻温和,“终于到了为她送葬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