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叶眼睛不由有些热。两年多没见,周叔又显老了。

还有他的眼睛,怎么戴上眼镜了?

这是程叶老乡,人都叫他老周,跟她家算是远亲。她爸妈走得早,老周也照应过她,所以她叫他一声“周叔”。

此刻老周把帐本和计算器一推,从旁拎了块半黑不白的抹布,把柜台玻璃一擦,拖过张暗红色塑料凳子:“坐!多久没找你周叔了!”

凳子拖得急,程叶险些被绊倒,毕然在身后立马扶住了她。

“小心!” 他对程叶关切至极,老周看在眼里,浑浊眼珠子一顿:

“哟!哪来的小伙子,长得可以呐!” 他向程叶看了一眼:“这是你……?”

程叶明白老周误会了,她讷讷解释道:“这就我一朋友……”

措辞前,她揣摩了一下这样说“朋友”是否冒昧,毕竟两人从认识至今,见了不过几面。

但看看毕然,他还是笑得温和。

老周不置可否,从旁拉了另一张凳子到毕然跟前:“叶子朋友也是我朋友,你也坐!”

接着,他从身后货架上,拎过两瓶冰红茶:

“喝点?多久没来找叔了,别是还记恨着呢!”

程叶本来满肚子问题,被这一说,倒突然不好开口了。

老周所谓的“记恨”,已是三年前的旧事。

那时陈达生病,程叶找老周也借过钱。他当时没肯借这也正常,大家都难

可他还非拉着程叶一通教育:“就陈达那病秧子,打小身体就弱。这病有什么可治的?别到时他死了,还给你留下一身债!他家都没人了,以后谁来帮衬你?日后你背着债,想改嫁都难!”

句句都戳心,程叶一气之下甩了脸,俩人当时闹了挺大的不愉快。

事隔三年,她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陈达确实死了,也确实留给她一身的债。

可后来,她带着陈达的骨灰回乡下,想扬到老家的河里。结果没想到河葬也得申请,老家那边的人,硬是卡着不许她扬,说但凡洒了骨灰就举报。

后来,还是老周托了关系,让她把陈达的心愿了了。

“周叔,我不怪你。你这些年,也是为我好。” 程叶淡淡说着,其实谁都没错,只是生活喜欢把不同的人拧了一团,才有这些种种不同。

“我说呢,你还是懂事。但你这三年,咋都不回去?去年春节我回老家,你们家那宅子都塌一半了,老不回去、别被人占了。” 老周瞪着眼,“我之前网上刷到过,有人老房子五年没回去,结果被人占了养猪咧……”

程叶唯唯诺诺听着教训,老周说得嘴干,从旁拿过个杯子,咕噜灌了口茶,转脸一看两人。

“别干坐着说,来喝点东西!” 他又把冰红茶往两人面前推。

程叶忙着正事,没接红茶:“周叔,茶我不喝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强嫂呢?”

老周闻言,脸色暗了暗,半晌后才说:“你问她干什么?”

程叶迟疑道:“我记得这家店,不是强嫂开的吗?她人去哪了?”

老周“嘿”了一声:“你是多久没来了?”

他拉着程叶往外探,防风帘子掀开,那被遮住的招牌上,程叶记得原本写着“强嫂杂货店”,而现在,却换成了“老周杂货店”。

“强子他媳妇早回老家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程叶愣住了,“强哥……怎么没说?”

老周“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程叶愣住了:强嫂走了?强哥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

程叶从兜里,捏出那张纸

这是她从外卖站点里拿出的文件,是她入职的担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