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从后台能看见有人将他亮出的书放入购物车。
“五块一斤太贵了,还有帅哥你这秤准吗?”
毕然嘴角微扬:学问白菜般卖,还要讨价还价。
“这书能当饭吃?” 有弹幕在问。
他向来迎合,此刻却干脆笑笑,“比您老板画的饼好。”
这种举动,曾在带货初期给他带来过困扰。
待价而沽,总是让人长衫脱得艰难。
可他很快想明白了,学问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论斤称重,并不意味着知识就不是知识。
当初捧着《纯粹理性批判》在图书馆通宵的少年,如今用《资本论》垫着泡面碗。
学问依然高贵,泡面始终迷人。
毕然不再是毕然,却也还是毕然。
他大学读的哲学。事实上,他曾经并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有人说哲学这玩意儿,家里没矿别报。
而毕然,是家在矿下。
他从小没有妈,但邻居们说,他继承了母亲的容貌虽然在那种地方,一个男孩长得太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发奋读书,终于考上大学那天,下井的矿工父亲买了酒,为他下了一碗饺子。
牛肉茴香馅的。煤渣味里,饺子香甜。
这样美好的回忆很少。
因为大一那年,父亲出了事。
矿难后,他认了尸。
眼睛始终睁着,因为没人摁着他的眼皮,喊他别看。
他捧着父亲遗照,告别来往本就不多的乡亲。
从此没了家。他拿到很小一笔补偿款,连带着勤工俭学,才熬完了大学。
中间有人曾问他要不要出道,但娱乐圈没钱没资源,他这样的穷孩子最是要被吞噬的。
他自问不是那块料,也自问可以靠脑子改变命运。
只是为了挣钱,精力有限,他没能转成专业。
系里在他毕业那年,公布的就业率是 91.3%。
谁读谁知道,这水分有多少。读研的,算就业;到教培机构打工的,也算就业。
整个宿舍六个人,没有一个能成功上岸。
读研于他太奢侈的,他最好的出路是考编。
和宿舍其他人相比,毕然本以为自己要好多了。他实实在在考上了编。
可他永远弄不清该给领导续多少水,也整不明白那些单位里的弯弯绕绕。
唯一变数,是他有这张脸,曾被领导的女儿看中。
可他有他的卑微,却也有他的骄傲。
他拒绝了那些示好,而一年考察期,终究也是没过。
按常理,只有在考察期有重大工作过失受到处分,才会不过,可领导就还是没让他过。
境况一点点坏了起来。
毕业三年的时候,毕然才发现,他再也找不着工作了。
他被企业辞退,一而再、再而三。
他一直蹭住在大学旁的小屋,靠师兄的面子,付着低廉的房租。
他连续面试,连续失败,失去了所有的心气。
可是师兄也被辞退,实在没有办法,请他能搬出去,好把房子租给别人。
这座城市里,似乎容不下他。
从师兄宿舍搬走那一天,毕然兜里只剩一点钱。
他来到前公司楼下一间饺子馆。
前领导常在这儿,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指点江山,顺便训着毕然。
那天他想,总算是不用伺候了。
他用兜里那点钱,点了份牛肉茴香馅的饺子。
这是父亲在世时,常为他做的。
他想,吃完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