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宵是在家门外蹲着查看快递,发语音时察觉有人靠近的。

天热,对方脚步很轻,身影凑近,首先带来一片清凉阴影,夹杂汗雾的气味,接近植物释放出的新氧。区别在于,植物没有这样清澈、流动、会忐忑的青春荷尔蒙。

他很静,只有呼吸。

并且深吸一口气,似乎马上要做个重大决定。

袁宵捕捉到他的间奏,仰起脸。

太阳热力下,他的手病弱苍白,白到几乎发冷。修长洁净,甲面透粉,骨节也是粉的。发现她在看,虚握手机的指腹在屏幕上来回抚摸,语义丰富,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击穿感官,直达观底。

这样一双手,无论触摸什么,都显得很温情,或是暧昧。

他开口:“要搬进去的话,我来。”

袁宵没说好与不好。

站起身,说的是:“是你啊,张弛。”

张弛暗暗收紧呼吸,沉默着。

她拿他的名字偷袭他。

偷袭很成功。

可惜没有进度条,不能往回拉,再听一次。

她的判断依据是什么?是不是记起昨天的通话,因此从声音辨识的他?这么一想,中暑发热的感觉又涌上来。

比刚才还严重。

起风了。

蝉滋哇滋哇地叫,两边院子的花墙簌簌地响,花浪汹涌。龙沙宝石成片盛放,花形饱满,枝条健壮,完全看不出几天前台风来过的痕迹。

风一过,有股好气味,在空气里晃。

不是花香。

“你种的花,很健康。”

他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希望说在点子上。

还有许多话他没敢说。

比如,她也很健康。

好好接触过阳光的健康肤色,解读他人的眼光很温暖,柔和,没有攻击性,完全是和任何人相处都没问题的样子。

他不是这种人。

他明亮不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大箱正儿八经的突围桃,远道而来的谢礼。

泡沫箱盖打开着,水蜜桃们老实地窝在里面,品相特别好,茸毛浅浅,滚圆滚圆,用白色网兜兜住,只露出小半部分带个尖。

桃子红成这样是甜的。

人脸红成这样,有危险。

袁宵笑着道谢,顺道看他一眼,被他躲开了。

往后她还会发现,在某些特定时刻,他的手会代替脸,率先红起来。那样的红,是软红,大有深意。

手会替脸羞窘是他的特征。

紧挨过来,用要下雨的眼睛看人,用冷静理智的嗓子说最委屈的话,委屈成小狗样,也是他的特征。

一喝醉,没了冷静和理智,抓她的手来退热,傻傻地笑,好凉啊。

如果她问喜欢吗?他会浑身一抖,紧接着热切点头。原本贴脸的手被他迅速带到胸口,沿途解封,一路开进,充分证明内容之丰富,肌体之真诚。

压抑过。

比谁都生猛。

别人有的他也有,应该练得还算不错,不难看。所以,看他的,摸他的,别看其他人。

渴望被了解。

渴望进入彼此思想的自留地,形而下,形而上的交汇,他都想要。包括别人没见过的,袁宵的另一面。

现在空气里晃荡的,是张弛的体嗅。

这是爱干净的青年特有的好气味。

青涩,平和,汗星中残留一点少年气。

当下,袁宵错误以为应该是桃子,箱底有桃子被压坏了,清甜来自那颗受伤的好桃子。凉滋滋的甜,气味生动。

他二话不说,突然抱起箱子就走,袁宵会意过来,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