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看它。”
天地良心,她看的是手。
至于大手背后所遮盖的,男女情欲世界的精良武器,并不是自觉忽视,它就不存在。它存在,且精悍地存在着。即使没有进入拔节,抽条的阶段,仍然显著地存在着。
他的手,并不能完全遮盖。
也许因为太过紧张,大脑短路,连两手紧握,远不如撑开来的遮盖面积大也忘了。
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是要画他,但不是全裸的他。
想让他穿上衣服,他却说:“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坐着,还是站立,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说,我会学着做。”
目光真诚。
眼睛是少年的。
单论肉体,张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难得的模特,有血有肉的阿多尼斯。
站在那里,一点局促,一点不安,肢体不能好好舒展,已经足够漂亮。五官清秀,发质柔软,颈部线条优越,手臂,胸口,以及腹部肌肉都恰到好处,淡青筋络微微起伏。腰线紧窄,由于站得有些斜,腰线内敛过后,臀的弧度也在可见范围。
白皙肌体,如同月亮清辉。
让袁宵想起,老派讨海人说的海龙王。
入夜后的大海更值得敬畏,月亮将融化在海面,一股股银白随着海潮飘荡,浪花击打船舷,海水是腥的,在龙王出现前,海面会起雾。
他不是龙王,是融化的月亮。
这样的白,不是惨白。
而是润白。
张弛脸红到快要滴血,脑子醺醺然,可能是酒意上头,也可能是别的。意识深处,总有股不好说明的感受,只要知道她在看,意识痉挛止不住,一阵紧接着一阵。
她转身去放咖啡豆。
张弛突然心颤。
为什么不再看了,是不是不好看。
对方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开始自我检视,越是检视,越是自卑。
“如果血管很难看……”
“不用力就没有了,我马上放松。”
转身前视线是落在手臂上的,他立刻甩手,发现手心出了不少汗,想也不想,按在腹肌上,上下擦拭,擦得皮肤唰唰作响。
发潮的声音,过分暧昧。
年龄给女人带来的成熟极为宝贵,无论身体还是视野。
袁宵不是小女生了,如果她是,面对这一切,她会脸红,会害羞,但她不是。
“要继续吗?”
“要!”他坚持。
咖啡机开启研磨,呜呜轻响,铁片搅动,对坚硬的咖啡豆们进行精细研磨,磨出油脂、苦涩、醇厚又飘渺的清香。
关闭所有照明,只剩洗手间,以及床头一盏。
她摘下浴室把手上的毛巾,触到那只退化成少年的手,有些冰凉,没有过多接触,把毛巾递给他。
黑暗中,她的声音很轻。
张弛遵从指令,站到门框边,逆着光的青年,别开脸,不敢看她,小声询问,这样对不对,可以吗。
他的嗓音,恢复了几分理智,和空气里咖啡磨出的涩气融在一起。
搅动人心。
“今晚的薄饼好吃吗。”她问。
“什么?”张弛顿了顿,回过神,立即响应,“好吃,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饼。”
“冷不冷。”
“不,不冷。”
她一边下笔,一边问,问些需要思考但不需要深度思考的问题,语气稀疏平常,很好地,分散他的紧张情绪。
咖啡机在工作,空间没有过度安静,适当的噪音也可以安抚人心。
机器对咖啡豆,和她对他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