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融化在她手中。

脑子一团热雾,蓦然想到晚饭时她看冯朵的眼神,张弛似乎认清了自己隐藏在内心的嫉妒,他也想活在她的爱和注视里。

他说了什么,袁宵没听清。

于是在浓重的喘息下重复,这回听清了,沙沙的,撩拨耳膜,重振旗鼓的他说的是:

“姐姐,亲亲我……”

*

十一月的几场雨,给海城带来总是迟到的秋味。

气温降一点是一点。

这天下午,张弛前脚刚走,袁宵才套上调色盘,正准备继续动笔把画画下去前,来了通电话,季奉节打来的,语气低落。

方仪失踪了。

“见没见过我嫂子?”

隔着手机,袁宵听见自家小区外零食超市无良的促销喇叭,八折八折叫唤。

“你现在在哪里?”

“你家门口。”顿了一会儿,他纠正,“小区外边,幼儿园对面。”

自从国庆在厦门见的那一面,季奉节像是人间蒸发,失联一个多月。不过再漫长的失联他也展示过,袁宵没有多想,可当打开车门,进到车里,近距离见到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不免愣住了。

像是套着季奉节外壳的另一个人。

少有的没精神。

眼睛下边两滩缺觉的青,浑身浓烟味,怎么看都不是能开车的状态,车里没有第二个人,袁宵换到驾驶位上,让他坐副驾。

“报警了吗?”

没了司令员脾气,占领军精神,季奉节很配合,苦笑着说:“没有,没到二十四小时,半天找不到我嫂子,手机关机,我哥快疯了。”

方仪朋友少,他只能想到袁宵。

袁宵和谁都好。

挂着可以接济全人类的好笑容,她跟谁都处得来,哪怕是来地球的外星人她也能接待,论说,他嫂子更不在话下。

还一块儿冲浪,不是吗。

等绿灯的时间,季奉节问:“你这是要往哪开?”

“美术馆。”

“你真知道我嫂子在哪啊。”

“猜的。”

说得一本正经,还能让人踏实相信她,真心信服,季奉节笑了。现在他的脸,笑比不笑难看,像是在强颜欢笑。

袁宵打转方向盘,嘴上问,你怎么了。他回,没怎么。

还能怎么。

没什么好说的。

从姥姥病危到过世,这一个月多他都在厦门,睡在高中睡了三年的床上,日子过得跟野生动物差不多。

她的皮筋也在某天夜里拿着摆弄的时候崩断了。

保管这些年,说断就断。

车子越往会展中心、美术馆一带开,新修的车道越宽阔,沿途越发能看见冯忍涛个展相关的展讯。

现代主义领军人物的英俊面孔,点缀明净的蓝天。

太阳毒够了,开始秋高气爽。

眼看一面面掠过的海报,袁宵像是开着车,带他玩某种闯关游戏,闯过一张张冯忍涛,抵达终点,他季奉节就有本事拍桌子,冲家里人公开叫板,敢爱敢当。

口无遮拦的美籍大画家,游到金门的老亲戚都不妨碍,他就是爱她,油门踩到底,脑门热到底,你们能拿我怎样?

真爱可以克服一切苦难险阻,真爱可以改变客观规律,奇迹能爱出来,书上写的。

车速加快,风打脸了,季奉节想起姥姥入院前回他的话没听说过,你看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书,多看贯彻精神,响应号召的好书。

术后姥姥再也没有清醒过,这就是她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招了,袁宵,你要是跟我一样会做梦,那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