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把他看透了。他不是个例,认为做个好丈夫和做个好父亲可以割裂,相互独立的人,比比皆是。在她这不行,好父亲的前提是好丈夫。
“我妈不想见到你,下回别再上门。”
看吧,开枪了。
准头挺好。
袁宵是个和气的人,正因为和气,这句话才更伤人,从内到外地冷。
冯忍涛只能打哈哈:“好,爸爸不来了,以后我们父女俩约在外边见面。今天是巧合,你阿叔要来见小朵,我正好送送他。”
上车后,袁宵看见车窗降下来,里头是老崔的脸,
北京一投资公司总裁,奔着做最好的藏家,非常期待现代主义大师和他的女儿共同完成一件作品,价钱好商量。
你崔叔都闻着钱味了。
袁宵说,钱味没闻着,后面有个交警。
老崔深信不疑,车赶紧发动起来,车开走,让她考虑考虑的尾音在空气里飘。
车里的冯忍涛不舍得,转身看。
女儿站在街边的纤细身影有几分前妻模样。
袁玫生在海城乡下,父母过世后跟着爷爷过。爷爷是在乡下给人办红白酒席的厨子,没听过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的大道理,老实又本分,常常把东家给的好伙食留下来,带回家给小孙女吃,改善伙食。
爷爷过世后,十四岁的她开始做孤儿,自己当自己的家,吃苦受穷大的,所以袁玫的健全在冯忍涛看来是奇迹。
太健全了,健全到令他害怕,从小苦到大的她居然是健全的。
他们的结合,不少人认为是鲜花和牛粪。
他是鲜花,长相普通的袁玫是牛粪。
那群人哪会知道袁玫的好。
她是女人里的女人。
他有那么多疯话、无法抒发的压力、暴力一闪念,袁玫都可以帮助他化解,她是冷静的,平和的,真诚的,美好的。
包容他内在的丑。
允许他不得志,不挣钱,那年她已经医科大学毕业,成为神经科实习医生,挣的够两个人花。
她常说,他不是没出息,艺术家需要成熟的时间和时机。
袁玫的怀抱,永远有份体谅。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来了,有天晚上给孩子拍奶嗝时,他忽然后悔,真不应该把留校任教的邀请辞掉,不该书生意气,气性太大了。
如果他老老实实在美术学院教书,妻女别的不说,衣食无忧是必然的。
很快,他瞪大眼睛,被自己的窝囊想法吓坏了,紧接着对自己大发脾气。
那是出卖尊严,抹杀创造力的一碗饭,他居然会因为失去这碗馊饭而后悔?!
那晚之后,好几年,冯忍涛一直郁郁寡欢。
江苏一趟差旅给了他机会,让他认识自己为什么提不起劲。对方是个小姑娘,崇拜大画家,年轻的头脑里有那么多不切实际,愚蠢可笑的恋爱幻想,
他资助她,继续完成大学学业,她以身相许。
梦鸥浑身活力,哪哪都能当他们肉体集散中心,在集合和解散的地点,请他的灵魂在欲望中就餐,不道德,不健康,却又充满性刺激。
终于,冯忍涛搞明白了自己。
平等关系,令他失去作为男人被仰望的感觉,他是这么不受用健全的人际关系、好感情、好对待。性与暴力是他的核心生产力,二者凝成才华的岩浆,浆体澎湃,渴望大宣大泄,才有好作品。
袁玫的好,让他成了死火山。
内部少了活跃岩浆。
岩浆再生以后,短短一个月,他就画出了《天明》、《艺术战争》这样的得意之作,同学愿意帮他联系买家,他对自己说够了,是时候断了,跟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