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把人吹软了。

往返的是老线路,从前袁宵暑假送妹妹到岛上林老师家上钢琴课,每天固定一来一往。

林老师的孙女等在码头,迎接两罐沙茶酱。

后边是一伙推车等船的男人们,车上一箩筐一箩筐的床品,都是各家民宿雇来的,岛上不能开车,民宿要把客人用的床品送到岛外洗,所以请人用平车推去。

“重不重?”袁宵问。

林老师孙女摇头,“不重,一点都不重。”

把袋子抱个满怀,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人中一层汗。袁宵帮她擦干净,面纸折叠,又把小脸和脖子后边抹过一遍。

那双机灵小眼睛看看张弛,又看看袁宵,露出老道的笑容。

下一班轮渡往回开,太阳成了夕阳,海面吸收成熟的光,金光闪耀,轮渡行驶在黄金融化成的液体里,如梦如幻。

张弛的右手扣紧了,手背淡青的筋凸起。

手比人紧张。

窗外哗哗水声,伴随桨打水的嗡鸣,再干燥的空气也会被打湿。

一点点腥,一点点凉。

他主动吻上来。

呼吸深重。

前一刻还在说话,他送上来,力度像是心一横,鼓足勇气,所以先吻到的是她的牙齿,袁宵突然想起林老师孙女向她眨眼睛,说的那句话

袁宵姐姐,他喜欢你,瞎子也看得出来。

桨打水的声音小下去。

轮渡停靠码头。

夕阳摇摇欲坠,沿道余晖投射在他侧脸和鼻梁,回去路上,他连话都不敢说。

走到菜场,郭美虾从面店跑出来,喊住他们,说是有好吃的,热一下,拿回去晚上添道菜。

什么好吃的?

“厦港甜甜圈啦。”美虾说。

在刷粽叶的锦华哈哈大笑,给老婆讲的冷笑话捧场。

他永远是追捧场的,招呼袁宵和张弛坐,要喝什么自己去冰柜拿。

袁宵拿了两听可乐,放在桌面,张弛顺手都给开了,两人陪锦华叔弄粽叶,闲聊。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传来隔壁水果店开晚饭的喊声,拖鞋声刮喇刮喇,老母对着街头街尾喊小孩的名字,人死哪边去啦?!吃饭啦!

很快,美虾回来了。

用电磁炉热好的厦港甜甜圈装进外卖盒子,盖好,收拾得利利落落。

一股淡淡的卤汁香,郭美虾拍拍张弛肩膀,让他一定尝尝看,洗得很干净,套肠是她自己卤的

“咦,这人我见过。”

郭美虾凑近看,快贴到袁宵手机屏幕上,确实见过,绝对没错。

“美虾姨,你见过她?”

“对啊,见过,05 年,10 月份。”

郭美虾用手比划出个十。

绝对不会记错。

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当年才闹过台风,经历过的福建人,谁能不记得龙王?龙王台风闹得大,受灾惨重,那时候面店扫污水,清洗,光是做卫生就花了一星期,重新开业做生意的第一天,她就来了。

打扮挺斯文的老阿婆。

当时坐在这个位置。

郭美虾指了指改放电磁炉和烧肉粽的墙角,接着回忆。

“吃相好,吃面没动静,你阿嬷给她煮的面,两个人都没讲话,还以为不熟呢,后来肉铺来找你阿嬷结大肠瘦肉的账,顺便去学校接你放学,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不收她的钱。”

不收钱的账,美虾记得比谁都牢。

以前没有手机支付,邻里赊账,全靠脑子记。

袁宵手机里是方仪发来的照片。

靳木兰坐在书桌前,夹绘本的画框被摆在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