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打响后,母亲改造了弗兰原本的身体,背后的冰箱像个方正的背包,贮藏着珍贵的疫苗,而弗兰“肚子”的位置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如果需要转移阵地,蕾奥妮就会被母亲塞进弗兰的“腹部”,她梦到了那个摇篮。
兴许是母亲为了哄她开心,弗兰的箱子里贴满了夜光贴纸,好像一颗颗小星星,狭窄的空间有些闷热,不过比起外面的硝烟,这里堪称舒适的避难仓。
蕾奥妮会用手去触碰弗兰的身体,用脚去踹他,弗兰描述这段回忆时,会说体内的好像有团火热躁动的集成电路,每天都操纵四个铁锤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捶打。
“哪有那么夸张?”十几岁的蕾奥妮努努嘴,对着他投放出的影片指指点点,“这点地方还不许人动了?”
弗兰没有资格 say no,因为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服从命令。
蕾奥妮梦到她靠在他的肩上,两个人靠着沙发,而墙面上是 DV 机拍摄的模糊影像。母亲布朗教授的身影和面容在屏幕上频繁出现,她自言自语了许多东西,不知道是被战争还是工作的,蕾奥妮不懂医学,很多都听不明白。
母亲的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黑框眼镜压在鼻梁上,而她的棕黑色长发被发箍压向身后,看起来完全不是童话书里那样美丽温柔的妈咪,可蕾奥妮与弗兰观看她的影片时,都会发出笑声,因为她确实是一位风趣的人,蕾奥妮觉得弗兰就遗传了母亲的幽默。
她不过两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她的脑海里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但今晚,那过于逼近的面容,还有她碎碎念一样的声音,让蕾奥妮产生了她始终陪伴自己的幻想,这令蕾奥妮抬起唇角,不忍醒来。
弗兰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她现在应当在做美梦,睡得也很沉,他不过是一个投影,轻易便能离开床铺,哪怕蕾奥妮已经用四肢将他包围。在他离开时,蕾奥妮完全是本能地抬起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弗兰看向床头细长的抱枕,用这个代替,蕾奥妮没有察觉胳膊被调包。她咂咂嘴唇,把整张脸都贴在抱枕上,呼呼大睡。弗兰的手指扫过她夹在缝隙的卷发,看了一会儿,他直起身体,回到电脑的位置,坐下。
弗兰当然不需要休息,维持投影的投影仪接通电源,外出的耳麦需要充电,他不需要。核心联通电脑线路,他只需要链接网络,就可以随心移动。
或许是模仿人类太久,弗兰习惯了在夜里休眠,蕾奥妮与他同床后不想他离开,他只能那么做,这时候他也会选择“做梦”,播放母亲的回忆、蕾奥妮以前的样子,或者他觉得需要记住的事情。
有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就盯着蕾奥妮,某天夜里被她发现了,她惊恐地控诉:“弗兰,你吓到我了!”
她能感受到弗兰一动不动的视线,尽管没有恶意,甚至是“充满爱意”的眼神,可他不眨眼睛,多么可怕!
弗兰便不再盯着她,闭上眼睛,然后在眼皮上播放那些回忆,他没有疲倦的感觉,蕾奥妮睡着的时候,是他二十四小时中最无聊的时光,黑夜、寂静,即便给自己播放音乐和电影,也不能缓解这种无事可做的无聊感觉。
漫长的记忆,仅剩的记忆。
他同样“梦”到了布朗教授,弗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疾病将她折磨得迅速衰老,可刚刚创造弗兰时,她年轻、美丽、聪慧,他的世界第一次开启,就是布朗女士洋溢热情与喜悦的脸,似乎因他的“降生”而欢欣。
他不过是一个负责保存药物的小智能冰箱,而她为他编写了许多有趣的指令,也给他取了名字。
弗兰。
而他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是教授。
不久后她便怀孕了,即便是弗兰也不清楚蕾奥妮